沉默良久,他才又开口,比起跟尹笠示弱,更像是妥协。
“趁时间不长,我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
“学校那边先帮你请假,最近好好休息,争取把做手术危害降到最低。”
“结束后可以换个环境,欧洲,北美?趁休息这段时间,你选一选。”
以尹笠当下的态度,哪怕无法从她这里得知另一方,也能猜出两人关系并不稳定,她还这么小,不该被一段错误的情感影响人生,羁绊未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正确的解决方法。
至于后续追究责任,尹笠不必知道。而自己在千丝万缕情绪中深藏的钝痛,也被他统统归结为心疼和愧疚。
尹笠却在他平静到近乎冰冷的语气中产生了可怕的晕眩,像小时候贫血一样,眼前黑乎乎一片,站不稳身体,精清醒,却摇摇欲坠。
男人察觉到不对,伸手向前想要扶住她,却在碰到女孩手腕时被猛地甩开。
她几乎花光了所有力气,向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扶住卧室门框。
深呼吸,继而平复些许,仰头看他,眼底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死寂,
“尹寄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高高在上,跟处理公司事务时没什么两样。
他把她当什么?
一只可以随意掌控的小鸟吗?
驯服时关在笼子里,不听话了便放飞?
“这孩子我要留下来,也不会出国。”
“尹寄言,从今以后,我的事都与你无关。”
她比尹寄言更清楚这个孩子留不得,但这一刻,所有的自尊和反叛都纠集在一起,非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尹寄言看着她决绝的眼,不可置信。
“尹笠,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原本轻靠在门框的尹笠忽然挺直脊背,惯有的忍耐被她暂时卸下,放纵当下的愤怒和不甘。
“闭嘴!”
“尹寄言,别端着长辈的架子对我说教!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曾经拒绝过我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感情我的身体指手画脚?”
“老爷子死之前,我的合法监护人是他!我跟人做爱,生孩子,哪怕我去坐台当妓女呢?”
她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但话已到了嘴边。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情绪浓烈时,身体器官也被控制,大脑缺氧,胃部绞痛,可尹笠始终僵持着,不愿展现一点怯弱。
尹寄言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孩,双手颓然落下,理智停摆,喉咙被堵住,整个人僵硬冰凉。
他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更无法理解尹笠对他的控诉中暗藏着对自己的鄙夷。
如果不是极度厌恶自己,她怎么会说出那些贬低轻薄自己的话?
他想起发现日记之前的尹笠。
虽有些孤僻安静,但洒脱自信,有小猫一样明亮坚定的眼睛,迎接他回家时,没什么表情,但会先一步凑上来,表达依赖和关心。
从里到外都有细密的针在扎,意识到尹笠在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他头一次深深诘问——
真的做错了吗?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毫无余地地推开她,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