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与宋翰林似乎很熟悉?”马车上,杜聿突然问了这一句。
崔凝偏过头想了一下:“熟悉是当然,我与他也算是自幼相识了。”
“……但夫君也瞧到他方才模样了对不?”崔凝笑得有些尴尬,“他向来看不惯我,逮到机会就会开口嘲讽。”
杜聿眸底有道微光闪过,还没开口,就听见妻子连忙补充。
“但夫君不必担忧,他只是打小就与我性子不合,有些厌恶我罢了,并无太多恩怨。将来夫君若是同进翰林院,断不会因此迁怒你的。”
有些……厌恶?
杜聿看着崔凝的情,琢磨妻子话中的天真,默了片刻才道:
“阿凝不需担心,方才我同宋学士聊了片刻,并无感到不妥。”
“这样便好,”崔凝长吁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我不假辞色,好像不让我难堪就不消停似的,回回都只针对我……不过,可能也是因为我常送香囊给他。”
“送香囊?”杜聿挑眉。
“嗯,”崔凝点头,“因着我同他还算得上相熟,他尚未成亲时,不少女郎都让我转赠香囊给他。”
“他全都婉拒了?”
“不,他全收下了。”崔凝眨了眨眼,用一种不太熟练的语气轻声道:“我想着,他若不是想帮着我结交闺阁密友,那或许便是……他对姑娘家的恋慕很是受用吧。”
“……”杜聿一听,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却也没再作声。
半晌之后,杜聿看着妻子,轻声说道:“阿凝,你从未替我做过香囊。”
崔凝愣了一下,很快赧道:“若夫君不嫌弃我针脚功夫差,我回府就替夫君绣上一个。”
杜聿俯身,吻了崔凝一口,吻得绵长。
没过几日后,整个淮京城都充斥上元灯节的热闹。
在这般众人欢欣愉悦的日子里,皇帝独自在勤政殿外,远眺御街上空烟花。
那烟花离皇帝实在太远,照不亮他的脸庞。
他心思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的烟花映在她脸上成了各色斑斓的光,可无论光影如何变化,她的眼中都只有少年魏王。
他是刻意接近她的。
出身低微的皇子若要翻身一搏,至少能入得了父皇的眼,除了谋求背后有娘家势力的正妻之外别无他法。否则,再优秀也只有为人作嫁的份。
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忘了是成亲之后多少年,她看着他的眼逐渐黯淡无光,再也不复光彩。
或许,她早已察觉他从最初对她便是利用。
所以在夜宴之上,才能如此决绝地脱下凤冠,又能毫不眷恋地吞下毒药。
他是帝王,自先皇十个儿子之中脱颖而出的最后赢家,所以他不曾后悔过那个上元之夜,他刻意找到人群之中的她。
“皇上,该喝药了,再不喝,您的身子遭不住……”大内侍低声说道。
“……再等一会。”
皇帝的身子并不好,在争皇位时就曾多次让人下毒,致使随着年岁渐长更加离不开汤药。
那些药都助眠,他只要一喝便昏昏欲睡。
可易振理并不入梦,他只有醒着,才能从记忆里捞出一些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