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起初有犹豫过,直到最后依然割捨不下拥有与父亲共同回忆的南部老家,儘管它三不五时漏水,母亲还是笑着说:「没关係啦,你去住就好,妈妈去北部住不惯啦。」
他与阿叔苦口婆心劝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拗不过母亲的执着。
晚上点多,明明可以早早就寝,最后还是抵挡不过莫名的惯性,随兴拿了个纸袋装进三本书就出门前往咖啡店。
推开店门,很自然地往老位子一望,他露出了个意料之中的微笑,笔直走向角落放下纸袋,再至柜檯点单。
回到位子上,从袋子内抽出一本小说,是孔枝泳的《熔炉》。没有多久,他就深深掉入这个探讨人性挣扎、正义真理的书中世界。
「八号桌。」同事将备好的柠檬茶放在托盘上,顺势以眼瞥向角落一眼,少廷双手握住托盘两端,不知为何,耳朵有点红。
每靠近一步,心跳愈加强烈,好像连深藏在地壳里的地心也传来相同频率的震动。
明明根本不认识,却因为他的出眾外貌与气质而心跳紧张,这样心动的自己会不会太过肤浅了些?
来到八号桌,子彻稍微抬眼看他,那双适合盛满柔软深情的深邃眼眸,此刻只有礼貌性的距离;少廷微笑着,尽量拿出该有的镇定说:「为您送上您点的柠檬茶,请慢用。」摆好冰凉的柠檬茶后本该就此离开,靠近桌边的书却像是被谁一推落了下来,少廷反射性动作伸出手恰好接住。
呼!好险!
少廷检视手中书籍看其无恙与否,封面上的书名就这么跃进眼里:「《第一个被遗忘的人》……」喃喃念出书名后,少廷猛然意识到的看向对方,「啊不好意思,您的书。」
凝视着眼前这位必恭必敬以双手把书还给自己的青年,那耳根子红透的模样,忽然与心底某个久久不曾离去的身影重叠,这大概也是接下来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平日不可能会有的举动的原因吧。子彻轻轻勾起嘴角说:「看过这本书吗?」
也许是太过讶异子彻会向他搭话,少廷先是发出无意义的「啊」一声,然后才赶紧重整一片混乱的脑袋回覆:「之前在书店看到感觉还不错,打算之后去图书馆借。」
「图书馆可能要等上好一阵子,」然后子彻说出连自己都感到非常意外的话,「我借你吧。」
少廷愣然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勉强挤出声音来说:「可以吗?这样对先生您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你别想太多。反正我常来,跟你们店长也熟。」子彻直接把书放进少廷手中,一脸平静凝望他清新爽朗的脸庞说:「我叫林子彻,你呢?」
「喔……我是乔少廷……请问之后怎么还书给您?」
「反正我星期五、六都会这时间来,你到时看到我直接还就好。」
「好的,非常谢谢您。不好意思,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嗯,你忙吧。」
少廷离开后,子彻重新想回到书中世界,不过依然抵抗不了心中莫名妙的感觉——怎么会主动跟一个陌生男店员搭话并且还把书借给他?是不是脑子哪里不对劲了?
纵使现在没有交往对象,子彻也不是轻易会对陌生人出手的狩猎者,何况他最厌恶这种无爱只有肉体的关係。
之前曾经被少数的圈内友人取笑,说他是活在古代保有矜持的稀有人种,还问他感觉来了怎么办?他只是淡淡的回说:「自己解决。」对方就笑到差点在酒吧里断气。
追求者从不间断,但是真正能进入到心里的却几乎没有半个。
不是眼光高,也不是冷漠,而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其实他的心,早就被一个身影给佔据,这份老旧却不曾荒芜的心事,日积月累,像有了自我意识,穿破他的心房以荆棘姿态捆绑住肉体灵魂不肯释放,或是他自己不愿意挣脱,自愿被绑上一辈子,直至永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