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方珑满含怒火的目光,周涯在她面前蹲下。
小臂抵着膝盖,宽厚背脊如山峦微微隆起,T恤被撑得不带一丝皱褶。
“方珑,这次是最后一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直视着方珑,沙哑的声音不急不缓,“下次你再进所里,就算任建白找八人大轿来抬我,我都不会来保你。”
方珑呼吸有点儿急,胸廓一起一伏:“不来就不来,今晚又不是我找你来保我的!”
这两兄妹从以前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要么好一段时间冷脸冷眼不理对方,要么三天两头斗气吵架,任建白看得多,早就习惯了。
他悄悄往旁边走两步,不想被他们拉进这场“战争”里。
“嗯,行,你可要好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周涯冷笑,食指朝自己太阳穴点了点,“做事说话之前麻烦你先过过脑子,别他妈每次都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还有,眼睛能不能擦亮点儿?别净惹这种孬种男人,你瞧瞧你自己,交往过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带是天生受损,又低又哑,但其实不怎么好听。
像口破了洞的钟,能撞响,但难听,风穿洞而过,有些字冒的还是气音。
方珑的呼吸更急了,从胃到胸口,再到喉咙,都有明显的灼烧感。
她得咬住唇肉,才能止住脊椎骨头上来回窜的一阵阵颤栗。
那是身体察觉到危险时,最本能的恐惧。
“周涯,你没什么资格训我。”
方珑双手攥拳,硬提起嘴角,“你和江尧是半斤八两,不然可芸姐也不会在结婚前跑了。”
周涯蓦地一僵,背脊绷得更紧。
任建白也听到了,心里咯噔,顾不上那么多,急忙走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人能不能不要总是火星撞地球?看在敏姨的份上,和平共处一次,行不行?”
他扬扬手:“别在这里吵了,阿哑,你送你妹回去吧,别让敏姨担心。”
路灯的昏黄光晕进不去周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方珑被他盯得发毛,心跳不知何时失了序。
她手撑地一下跳起,丢下一句:“不用,都说了我自己回去!”
接着跑到马路边,扬手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
她动作太快,任建白想拦都拦不住,忙问周涯:“你真让她自己回去啊?要是她不回家,又在镇上瞎晃悠呢?”
周涯站起身,双手掐腰,往路边下水道盖啐了口痰,才慢条斯理地说:“她爱上哪上哪,关我屁事。”
“哎,她好歹是你妹……”
“任建白,我看你对她那么上心,干脆这‘哥’让你当算了。”
周涯跨腿坐上车,插上钥匙,“这逼兄妹关系我是不稀罕,谁爱当她哥就去当吧。”
任建白连连摇头:“别别别,我伺候不起祖宗。”
排气管轰一声,周涯把车开到发小身旁,停住。
任建白以为他还有话要交代,往前走了一步:“还有事——唔!”
他胸口结结实实挨了周涯一拳,闷钝痛感传开来。
任建白咬牙骂:“发什么经?干嘛打我?我告你袭警啊!”
“我还没跟你算账。”
天冷,周涯说话时唇边有浅浅白烟聚成团,但声线寒凉,“她都快被打成猪头了,你刚才还跟我说她没受什么伤……这他妈叫没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