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周围的动静,她忽然斜睨了一眼后方。
仅仅一秒之差,她已掏出了口袋里的短枪。从正面看去,她的左手是直挺挺呈水平状,但若由下往上看去,会发现其实向后方偏了四十五度。
「你以为我没发现吗?」许梦举着短枪,向斜后方的少年冷酷一笑。
枫晨僵持在原处,与她在黑暗中对视。
他多少有想过会被发现,因为只有后台才有通往二楼的阶梯,既然他刚刚跑到后台,就有极大的可能会到二楼。
忽然──
琴声一转。
原本悠扬平缓的曲子已被激昂的乐声取代。
音色华丽多变,荡气回肠,一个分──
许梦手里的短枪就被枫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到了半空中。
短枪急速坠地,发出沉重的响声,立时引起了一楼学生们的注意,也包括悯希他们。
「难道是……」悯希的心中直觉性地浮出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枫晨你在那吧?」媛心早一步打开了对讲机。
「是啊。」枫晨用一贯轻松的语气回应,完全不把正抵着自己颈子的匕首看在眼里。
匕首的主人此刻正用杀气腾腾的双眼瞪着他。
许梦将匕首缓缓逼近他跳动的动脉,直到釐米之距才停住。她仰头凑近枫晨耳边的对讲机,曖昧的举动让她的斗篷帽子就这么顺势滑落。
縈绕会场的琴声这时也越来越多变快速,苓玲精湛的琴艺让这首曲子听起来张力十足,震慑人心。
「告诉你们,无论你们再怎么挣扎,整个会场都会……」许梦阴冷的声音透过冰冷的机械仪器传进了其他四人的耳中,听起来更加冷酷绝情。
语毕,她顺势就在枫晨的颈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力道不轻不慢,却越划越深。
少女纤细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快速游移,每一次弹奏都彷彿逼近了一个高峰,像极了一条趋近紧绷的橡皮筋。
但却在最高点的剎那──断线了。
听见这个明显的弹错音,许梦宛如全身冻结,立刻顿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艳红的血沫溢出那道伤口,染红了银亮的匕首。
原先沉溺于琴声的学生这时则都没了兴致,因为那明显的弹错音让曲子有了白圭之玷的遗憾。
「刚刚是不是……有弹错?」悯希不确定问,深怕对音乐不熟的她会说错话。
旁边的媛心摇了摇头,一脸难耐,「这首曲子对苓玲来说是不可能会弹错的。」
悯希窘困地笑了,「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不,你没听错,因为苓玲是故意的。」
「故意的……为甚么?」悯希困惑地偏了头,有些无法理解。
……
濛濛大雨里,冰冷的雨水如针尖落地似的,彷彿要将万物都刺穿才甘心。
「听说了吗,有一年级的现在正在音乐教室斗琴耶!」
「一年级,我没听错吧?」
据传,以往在中午应该只有琴声传出的音乐教室里,那日却充斥着人声。
一阵优美的琴声悠然响起,谈话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绑着马尾的秀气少女端庄地坐在琴椅上,只见她的双手在琴键上舞动。随着她的双手越弹越快,节奏也越来越紧凑,乾净的琴音一点空隙也没有,近乎完美。
听见如此精湛的琴声,在场的学生不无惊叹,不只是因为她才不过一年级,还有她此刻所弹奏的那首曲子。
那不是多么困难的曲子,但只要听过那首曲子的人都知道,那是音乐社社长现任女友「蔚苓玲」最拿手、也最具个人特色的代表曲。
同时──也是目前离那台钢琴最近的人。
就在许梦即将为自己的演奏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时,不幸地,一个明显的弹错音掉入了眾人耳里。
气氛宛如一条被拉得紧绷的橡皮筋,忽然断了线,失去了弹性,难以掩饰的紕漏彻底摧毁了所有讚叹的目光。
唏嘘声不断,琴椅上,许梦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僵硬的双手。
半晌,她勉强回,离开了琴椅,但视线却正好对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名少女。
蔚苓玲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逕自朝那台钢琴走去。
随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许梦下意识退到了钢琴后方,留下她和那台钢琴。
那一刻,当少女纤长的手指抚过光滑的琴键,所有人都知道──
胜负已定。
……
好不容易出现了空档,枫晨迅速抓住许梦的手腕,用力扭转那隻握着匕首的手。
扭转的力道之大,还来不及挣扎,许梦就痛得松开了匕首。
匕首落地时的清脆声响彷若一道声控开关,过往的记忆竟在剎那间源源不绝地流过眼前。
……
那日。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都在谈论那场斗琴比赛。
最后一传十,十传百。
「所以最后谁赢?」
「平手。」
不会有人想到,原本胜券在握的那个人,竟会在同个小节,重复上一个人的错误。
原因是──
「许梦,我们和好好吗?」
……
画面温暖怀念,但同时也鲜明得骇人。
激昂的琴声仍旧,抨击着许梦的胸口难以喘息。
她的一隻手被枫晨紧紧攫住,所有的知觉像是被熊熊烈火烧尽后,却又再次起死回生般深刻。
「停──」
「不要再弹了!」歇斯底里的吼叫声自少女的喉咙发出。
那是厌恶,是憎恨,是愤怒,是深恶痛绝的一切──
「蔚苓玲我恨你──」她凄厉地大吼,语气里有浓浓的厌恶,声音既尖锐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