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因为他有些特别,兴许是她压抑太?久,实?在?不?想帮着这世道,再去诋毁至亲之人。
林知雀不?甘心?地?咬紧牙关,脱力地?坐在?石头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出?地?注视牌位,喃喃道:
“还记得幼时,金陵州县发了大水,百姓颗粒无收,上书朝廷无果。
爹爹毫不?犹豫开粮仓,背着宗族耆老典当祖产,夜以继日上奏求援,护一方?百姓周全,直到救济钱粮运到金陵。”
说起爹爹,她放松地?歪着脑袋,眼底闪烁着敬佩的光芒,想起什么趣事一般,轻笑道:
“山野乡间有了冤案,传到爹爹耳朵里?,他二话不?说就赶过去,小道泥泞曲折,马儿过不?去,只能换了小毛驴。
结果山间民?风彪悍,瞧着爹爹未带兵马,又是文质彬彬的模样?,竟将他捆起来打了一顿,连毛驴都被夺走了。
可?爹爹从未抱怨过,始终没伤害任何一人,一次次上山下乡,把实?情打探清楚,不?让任何人状告无门,含冤而?死。”
......
林知雀絮絮叨叨说着,唇角笑意骄傲仰慕,眼角却濡湿一片,泪水悄无声息顺着脸庞滑落,打湿了领口衣料。
身侧之人耐心?地?听着,眸光甚是认真,时而?颔首回应,默契地?拭去下颌上的泪珠。
她抑制不?住洪水般倾泻的思绪,声音不?免有些激动,愤懑地?攥紧了拳头,“唰”的一下站起身子,哽咽道: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百姓家喻户晓。
我?是爹的女儿,如何才能相信,他会私吞盐税,残害百姓呢?”
这些话林知雀忍了太?久,今夜一股脑倒出?来,整个人舒畅许多,思渐渐恢复冷静。
可?转念一想,她心?底一沉,迟疑地?转身望着裴言渊,没底气道:
“你......你信吗?”
她忽而?有些害怕,怕自己没控制住心?绪,将真心?话全都告诉了他,而?他与?旁人一样?,对此无动于衷。
这样?一来,满心?期待再次落空,她只会觉得自己可?笑,像是杂耍的人偶。
林知雀后悔说了这么多,还直愣愣问人家信不?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没有立刻等?到回应,登时心?慌意乱,张口就要把话收回,突然听他道:
“莺莺,我?信。”
林知雀浑身一激灵,颤抖着垂下眼帘,以为她听错了,亦或是这家伙附和敷衍,讪讪道:
“你与?我?爹爹素未谋面,为何信他?”
裴言渊试探着上前,凌空揽过她的肩膀,手掌顺着她的藕臂下滑,勾住纤柔的小手。
见她没有躲开,他紧抿的唇角才扬起弧度,眸中尽是温柔坚定,斩钉截铁道:
“我?信的不?是他,是你。”
闻言,林知雀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与?他对视一眼,凌乱错开诧异的目光,转过脸遮掩泪痕,轻轻叹息一声。
不?过,这次的气息中除了无奈,还多了几分欣慰和感?念。
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终于被人挪开,给予她沉甸甸的信任,却不?会有任何压力,有的只是满足和安心?。
因为相信她,所以她说的一切皆可?信。
哪怕这些事情,忤逆圣意与?处决,背叛世俗与?礼教,冒着不?可?预料的危险,依然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
林知雀心?头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爱屋及乌。
她怔在?原地?,下意识觉得正是如此,却不?禁去想别的问题。
他......爱她吗?
林知雀不?敢深思,总是忍不?住逃避,心?底也给不?出?答案,在?裴言渊的目光下无所适从。
她紧张地?搓着手指,偷瞄着他的色,轻咳一声岔开思绪,声音轻柔道:
“多谢二公子,可?照实?说,信也是无用。”
说着,她想起沈槐安为难的脸色,还有意味深长的那些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总有些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是蜉蝣无法撼动的。
若是不?幸碰上,只能被它吞并,成为它的养分,从此销声匿迹。
饶是如此,林知雀还是不?肯罢休,不?愿眼睁睁看着爹娘枉死,愤愤不?平地?问道:
“如果想做一件事,但?艰难险阻,凶险万分,且不?可?能做到,还有必要去做吗?”
裴言渊深深望着她,思绪一转就知道了七八分,平静执着道: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林知雀骤然来了些精,可?仔细一想,难免灰心?丧气,低声道:
“若是眼下倾尽一切,也没有成效呢?”
“那就五年,十年,二十年......”
裴言渊攥紧了她的小手,一点点传递掌心?的力量和温度,俊容决然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