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烁乐观得很,微笑回应:「那就再想办法吧。」
「你真乐观啊,不愧是活这么久的,都看透一切,置生死于度外吧。」
「本来我也这么以为,像你妹妹现在虽然状态不同,但某方面来说也是活得好好的。但我现在有想要一起活着过日子的对象,所以我不会轻易就死,你们可以更相信我。」兰烁说完瞟了眼在附近天空飞的摄影眼球,很快又歛起眉眼板起脸往前走,他忽然觉得刚才的话说出口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起寧迋舒的事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心情。
郑二又问了一遍为何不杀巨兽,兰烁说没必要,再说那些巨兽也是一类受害者,被改造出来以后又遭到龙脉能量的激化而狂暴化,说不定之前他们也只是普通的远古族或人类而已,将来可能有办法解救他们也不一定。郑二听了夸他仁善,他回头一脸淡然否认说:「也不是仁善,以杀生的手段解救他们也可以,但就算这样,这里说不定有上百头、上千头类似的巨兽,你杀得完?」
「……上千……」郑二迟疑。
兰烁略微嘲讽低喃:「不过也说不定能办到。人类跟远古族都是有办法将其他物种灭绝的生物。」
郑二彷彿被那句低吟刺了下,虽然他没有直接害过谁,偶尔也关注环保议题,还曾经在学校社团带中小学生去看北极熊标本,但同是人类的一份子,也许这就是共业吧。「少数清醒的人说不定才是异类吗?兰先生在你眼里的人类都有毁人跟自毁倾向?」
「你超译了,我没这个意思。是我用词不慎,也不是全人类都一个样。异类……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坚持对的事没有什么不好。要是我们够团结互爱的话……」
「就能活下来?」
「就算全灭,但团结互爱也不是错的,不是吗?」
郑二窘笑:「这时候不是应该正向的肯定句嘛。兰先生你、呃。」
「呵,抱歉,我这思路最近被某人影响了,不太正常。」
「啊?」郑二不知道兰先生口中的某人是谁,但肯定是兰先生喜欢的对象,娜娜也没提起太多,似乎是不想让兰先生听到之后感到寂寞。这让他更好了,在这种末日里还让活超过一千多岁的男人动心,肯定是绝世大美女吧?而且还是性情迷人有趣的女子?
「还有疑问?」兰烁走进一处停车场寻觅适合的代步工具。
郑二的问题很多,先挑了眼前看的讲:「兰先生,我们没有这些车的钥匙啊。难道你用法术驱动啊?」
兰烁回头瞥他一眼,从口袋摸出一个细金属片,说:「从前和朋友共事时留的好东西,这个能任意更动这星球大部分的电子锁,就算它是智慧型的会定期更新密码也挡不了它。」
「哇,高科技!」
「是黑科技。」兰烁浅笑,之前竇鹏讲的不错,有时他自己也觉得是这样。
郑二问:「兰先生,这里的太阳特别晒,你有擦防晒吗?」
「以我修炼的境界早就水火不侵,区区的紫外线,从来无碍于我。」
「你本人就是黑科技吧……」郑二越发好了,兰先生喜欢的女子该不会是外星人。
***
郑二想像的那位「女子」实际上是个头娇小、巴掌脸、个性略白目的青年寧迋舒。寧迋舒和宝嘉恩用各种变身术终于潜入了原先人类居住的城市,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较安全的乐园,反而有更多中小型怪物在城内横行、互斗,就算有建筑物能充当掩护,但许多角落同时暗藏危机。
狼狈逃了几天,寧迋舒跟宝嘉恩暂时躲在某户民宅地下室里,因为他变成其他动物后嗅到食物的味道跑来,而且这一带怪物的密度明显比较少。确认安全后寧迋舒变回人形,二话不说要求补眠,于是宝嘉恩提供了睡袋。
宝嘉恩知道人类无法跟自己一样长时间不睡觉,会损害健康及寿命,他们逃了几天几乎没怎么休息,寧迋舒不只黑眼圈加深,途中还变得寡言,身心都疲惫不堪。宝嘉恩满怀愧疚,他那根被戏称魔杖的东西还没完全修復好,目前进度停滞在0%,也许是受到这一带能量震荡的影响,加上自身能源不足的缘故,只能以低耗能模式运作,对他们找人、逃难帮不上忙,只能提供一些小东西。
寒冷的黑暗中他们缩在仓库一隅,宝嘉恩揉了揉眼对睡着的寧迋舒歉然道:「多亏了你。谢谢。」他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虽然昨天你提议变成蚂蚁逃走时忘了我不能变身,但还是谢谢你。」
「宝少爷不要碎念啦,我要睡觉。」
宝嘉恩微讶,原来这人还没睡熟啊,偷偷发牢骚都被听见了。
寧迋舒这一觉睡得有点久,足足睡了三天,醒来时还不见宝嘉恩,误以为自己被拋下,气得想学怪兽们拆仓库仰天怒吼。但在他发作前,在地下室里听到脚步声,某一面墙被推开,宝嘉恩从那道门墙喊:「新发现,你快过来。」
寧迋舒知道宝嘉恩是去勘查周围环境,发现是误会就立刻气消了,一脸刚睡醒的傻样跟了过去。原来这仓库是这民宅通往这城市避难所的一处小入口,走过狭长通道后把厚重沉实的门拉开,就能看到避难所明亮宽敞的通道,这地方还有能源提供设施运作,触目所及都是亮的。
寧迋舒欣喜道:「哇,你真行,这都能发现。我们赶紧找倖存者吧,说不定会发现兰烁或是钥匙。」
宝嘉恩拉住他,表情有点古怪,像是内心挣扎了下提醒道:「这里,嗯,没有倖存者。我找过了。但是有个地方屯放大量的饮食,这几天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还一直变身,现在可以吃个够了。我直接带你过去吧。」
寧迋舒闻言愣了下,他疑道:「你刚才说这是这座城最中心的主要避难所。」他看了看墙体上的地图及所有标示,虽然都是外文,可是光凭图也看得出这里的规模,而且那个小小人形的图下面数字是百万人,应该是指这座避难所能容纳百万人吧。
「对,可是没有人在这里。」
「为什么?大家都逃去别的地方吗?」寧迋舒好心一向旺盛,喜欢挖掘事物背后其他面貌的他立刻听出了不对劲:「这是大城市,这边能容纳至少百万人,但你说没有人,你每一区都看过?大家难不成都死啦?」
宝嘉恩低下头,很轻也很无力的应了声。
寧迋舒一时无语,两者沉默很久之后,他说要去看那些人,宝嘉恩劝退他说:「人已经走了,没什么好看的。再说可能都走一阵子,不光是场面衝击,味道也很重,你、唉,先戴个防毒面罩好了。」宝嘉恩知道劝不动他了,拿出面罩要他戴好,才带他去比较不衝击的区域查看情况。
寧迋舒心里是充满犹豫,也非常忐忑,但他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略过那些亡者离开,既然他活着来到这边,最起码要当个见证者、纪录者。很久以前他想像过数次自杀的情形,有时他觉得自己无声无息消失也好,但有时又感到悲哀,人心一直都在变,那时的他也不想这么自暴自弃,只是失去了一些正常的感受,对一切都麻痺、抽离,后来稍微振作以后又会觉得没有随便自杀消失实在太好了,更何况是抱着求生希望跑到避难所的人,要是无声无息消失在世上了,不是很难受吗?
他想起自己的朋友郑娜娜,她被杀害之后还差点被炼掉魂魄卖了,后来却能振作、修行,出发去找家人,在她变得那样强大之前也曾经脆弱无助,如果不是因为他看到了她,找到了她,一起走过那段经歷,也许他们谁也不会成就现在的自己。
「可能你觉得我很蠢吧。」寧迋舒的呼吸和话语声都有些不安稳,他对宝嘉恩说:「但我有必要看一下,替他们纪录这里发生过的事。都到这里,不能什么都不做,一走了之的感觉不太好,不晓得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宝嘉恩叹了口气:「多少能想像,不管怎样我支持你。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就开门吧。」
他们站在某一区的大门前,合力将两扇门拉开,门的隔绝效果太好,之前在长廊都闻不到有机物腐朽败坏的气味,此刻全都飘散出来,即使寧迋舒戴了面罩仍被衝击到泛着生理泪光,眼前是炼狱。
寧迋舒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终于迈步往里走,这里空间很大,有的地方看得出部分人发生争执,有打杀的情形,但绝大多数人都看得出在死之前是和谐的躺着或家人、亲友团抱在一起,一同迎向死亡、一起腐坏。
他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家人,看得出来是个母亲和两个小孩倚偎做着祈祷的动作,在母亲手上有个戒指投射出立体影像,是个着军装的男性,由于能源耗弱,所以影像非常淡了,也许是他们另一名家族成员的投影,曾经有阵子流行把立体影像做成随身饰品,那戒指应该也是一样的东西。
宝嘉恩走到寧迋舒身边说:「这边现在相较比较没有什么变异的猛兽,不过当时情况跟现在不同,这边的人应该是相当恐惧而不敢离开避难所,虽然这边有水跟食物还能撑上一阵子,不过接收到的讯息都是全球性的浩劫,大概都绝望了,加上可能有人煽动,所以,他们选择集体自杀。」
「我知道了。」寧迋舒放眼望去不只有亡者遗骸,还有他们依然困在这里的灵魂,很多在死后互相融合成较负面的能量,还没散去的能量,也就是比较清楚的灵体也只是呆在原地呈现茫然呆滞的样子。
寧迋舒受此影响而眼眶泛红,隔着面罩跟宝嘉恩说:「你有办法疏导这里的能量吗?多少能让它们获得解放,不要困在这里。」
宝嘉恩蹙眉,为难低语:「抱歉,自杀者所怀抱的意念通常比较强,或跟这地气產生更强的依附性,我可以尝试,但效果恐怕不大,而且魔杖试完这个就会停机一阵子。」
「噢,哇,究极的选择。」寧迋舒汗顏:「要是兰烁在就好了。」
「对不起。」
「不是说你在就不好啦,别在意。」寧迋舒尷尬道。
宝嘉恩訕笑了下,寧迋舒还是决定藉魔杖净化这里,希望这里的亡魂稍微能安息,反正魔杖现阶段也不能有多大的用处了,当然这点他们心知肚明没讲出来。
做完这件事,宝嘉恩就带寧迋舒去进食。储备饮食区的所有墙面都是收纳空间,墙面印着不同东西的标示内容跟数量,其他空间也堆放各类饮食,看起来就像满满的货柜,只不过依照不同东西的特性不同的货柜功能稍有出入。
对比这些储粮,寧迋舒和宝嘉恩两个就如同两粒芝麻,寧迋舒说:「满山满海的东西,放着不吃就自杀?」
宝嘉恩叹气:「所以说,疑似有人煽动。」
寧迋舒皱眉:「希望其他地方不会这样。」
「吃吧。」
「从何吃起?而且说真的,我吃饱之后看到食物还剩这么多,感觉挺浪费的。就算霈霈、竇鹏他们全过来帮忙吃也能吃几年吧?」
宝嘉恩开玩笑说:「那你可以变成巨兽吃啊。说不定能吃光它们。」
「然后变更大的巨兽?」寧迋舒反射性接腔,说完之后灵光一现:「好主意耶!变成蚂蚁虽然能被巨兽无视然后逃走,可是你无法缩小啊,既然小的不行,那就朝极端巨大化发展。」
宝嘉恩听出他的意图,瞪大眼露出疑惑。「你该不会是想真的变巨兽?」
寧迋舒低头缩下巴,像连续剧反派那样露出阴险一笑:「哼哼,我要震慑天下!」下一秒他立刻开朗哈哈笑,挠头说:「哇,这种风格的句子一直想尝试讲一下,都没机会,哈哈哈哈。」
「……」宝嘉恩也心想要是兰烁在就好了,有时拿这人没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