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曾杰来说,大抵是想来遥远的过去,便足够被冠上那两个字──当年,实则不过是一年半前,那想来不过是不足为道的小意外,并无关乎对错与否,却在不同的人身上,都划上不等的遗憾,谁也没有能力回头补过。
「当年,我爸妈离婚前,一起去看了我的田径比赛。」曾杰轻声说,梦囈般呢喃。
和平,是对于那场分离最好的詮释。
一对足够好,足够爱孩子、爱家庭的父母,却不一定是对美好的夫妻。在曾杰的记忆中,他的父母从未争吵,也曾浓烈,也曾轰动,黏腻起来连他这儿子都受不了。
可有些问题,在当下谁也不明白,往后回头,才能从事后结论迟钝的反应过来──总有些执着会给磨平,总有些甜蜜会放到变味。
走味了,过期了,超出忍耐极限,一路蹣跚前进终究碰着必须换条路,才能继续往前走时,即便谁也没错,却谁都不得不放手。
于是当离婚协议书,被曾杰父母放到他面前时,他本以为自己会想闹,会想哭……却原来,有些事潜移默化之下,早成预感埋在心底,待到真正发生,仅剩下释怀的叹息。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曾杰妈妈的家人大多住在美国,离婚后她本来打算直接飞过去,没事不会回来。但那时正逢曾杰赛前,为了孩子的心愿,她和曾杰爸商量下,决定要待到曾杰比完,亲眼看到成绩后再离开。
当这决定被曾杰知道的那天,他失了眠,大半夜偷溜出门,用大外套随便把自己一包,就到公园操场,做了无数次蹲下起跑的姿势,
就这单调的动作,像是倒带拨放,他磨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迈出第一步。
心脏鼓动着,他额头滚着汗,总害怕自己一跑,就不想停下来,好藉此拉长一家三口相依相伴的时间,在彼此之间多增添点关于对方的痕跡。
喧哗,吵闹,名为紧张的情绪纠缠他一整夜,让他连觉都睡不好,几乎是睁眼盯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只是没等他排解掉这种纷扰情绪,隔天到队里训练时,他就被教练告知,在担心自己不想停下前,更应该烦恼的,是自己有没有上场的机会。
热血衝脑,曾杰拿着成绩表,口不择言的吼:「有没有搞错?我明明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比较好,凭什么最后上场的是他?」
被曾杰拉到楼梯间质问,在狭窄空间回响的暴吼声中,教练双手还胸,眼有着莫名怜悯,「……很多事没有为什么。孩子,你该长大了。」
这话听起来什么都没回答,却让曾杰的双眼沉寂下来,本来一簇隐于其中熊熊燃烧的火,连放肆的机会都没有,就让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吞噬了光采。
那天后来的事,太过理所当然,太过情绪衝脑,曾杰最后只记得,自己跑到休息室,对着那名抢走自己位置的人一顿骂。
把他放在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水瓶翻滚泼了一地湿,泡烂了那人的所有东西,曾杰还是不解恨。
「你这个卑鄙小人!」
他吼,一如负伤的野兽,苟延残喘着叫嚣。
可惜毫无作用,只有空虚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