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的意思是?」
「那种你这一刻虽然抱着对方,也知道对方喜欢你,可是彼此的未来没有任何希望、你只能被动等待感情结束的那天来临的感觉。」
「第三者的感觉吗?」韩茱萸低下头,眼看着一旁,有些黯然的眼。
两个人都安静了片刻。
机场旁的风一阵阵颳起,桌上两个隔热纸杯内的拿铁早已冷了。
「……或许这是一样的感觉吧。」学姊思索以后,给了个大方的笑容。
「那,为什么还继续下去呢?」
她忆起那段不被祝福的关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果断地离开,那些日子也走远了。
「明明知道对方什么都给不了你,还是好喜欢对方。明明他带给你很多伤口,可是只要他一点用心付出、只要他好好的过着、只要他开心地对你说说笑笑,你就觉得什么都可以忍耐了。」
学姊的声音很平稳,好像在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韩茱萸停了几秒、也安静了一会,接着说:
「就算他常常不在身边碰不到他,就算飞得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不能照顾我;就算他没办法给我未来也无法给我承诺,就算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只能给我一个吻。我还是喜欢着他的好、他的内在、他的可爱………你是这个意思吧?」
「是。用绝望的心情、去努力经营彼此感情。明知他有一天还是会离开你,知道自己再怎么乞求都没用。于是乾脆什么都不说,也不想让他知道你默默忍耐着寂寞的心情。」
「嗯,希望自己在对方心中,是装满着快乐回忆的心情。但,真的很寂寞。像美国西部公路上一望无际的草原一般,是怎么用力睁大眼都找不到尽头的那种寂寥。」
韩茱萸想起当时深深相信着李渤鎧的自己,夜深时分一个人忍受着这些说不出口的好大压力。
「所以你懂这种感受。」学姊用肯定的句子做结语。
她轻轻将乌黑长发撩到耳后,露出光滑的肩线。风情万种地双腿交叠、掏出菸盒,用食指与中指抽出一根vogue淡菸。
眼轻转后又对上韩茱萸,示意着『你不介意吧?』,接着又拿出银色小巧的防风打火机轻轻敲开盖子。
她见状仅是抿唇微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学姊点燃了手上的菸,开始若无其事地抽着,又随兴地将菸置于双指尖。
烟雾裊裊向上,才在头顶的空旷处便消散、只残留淡淡的菸草味。
一个巨大的引擎声响靠近。
韩茱萸稍稍瞇眼,看着前方跑道一架小巧的erj进场。机翼两侧美丽的弧线向上勾起,那道弧线缘侧应该同往常般静静亮着灯,只是白天光线太强、什么也还没看清楚便滑过前方视野。
此刻主轮如点水般轻巧着地、一边滑衝一边扬起灰色烟雾,是轮胎落地的磨损与尘土造成的。飞机仍沿着跑道向前衝、同时滑行速度减缓,驾驶舱正以安全平稳的方式踩剎车放慢飞机。
「漂亮。」是一次完美落地,她忍不住低声讚叹着。
机体转向入滑行道,接着erj的身影渐远、离开她俩的视线。
她可以想像当下机上组员或乘客的表情。
机组员此刻应是面无表情地想着终于要下班了,而乘客八成已按耐不住、急着挣脱安全带。随即,负责做广播的组员会用制式内容提醒旅客,还没停妥前不要解开安全带或离开座位。
看着韩茱萸专注的情,学姊忍不住道了句:
「你真适合吃这行饭。」
「我也这么觉得。」她不小心轻笑出声。
「有个能让你安心降落的对象,怎么反而不敢请求落地许可呢?」
「或许是曾经歷过重落地,过度患得患失地觉得应该再多盘旋几圈。确认数据没有异常、确认起落架功能正常、确认风速,然后检查完了又突然间害怕得不知道该何时进场比较好?」韩茱萸顺着学姊的话胡乱扯着。
「你再不落,后面的班机可要抢先你一步请求进场囉。」学姊意有所指地说道。
她听了一愣,随后绽放双唇笑开,姿态可人。
「说的也是呢。」
拿起桌上的拿铁,又啜饮几口。韩茱萸聪明地没有过问,学姊现在如何呢?
看透的人往往早就离得远远的不再重提。
而明明看透却依然放不下的,多半不是笨,是固执的傻气。
为了感情执着,一边流血一边深深爱着。
直到名为爱情的血液流乾了方能休止,这种辛苦的情感,不曾经歷的人只会耻笑着吧?
又一阵引擎声刮过,一台形体优美的空中巴士330进场了。
是她最初也最爱执勤的机型。
韩茱萸再吞了一口拿铁,这一刻决定再为了爱好好勇敢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