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吃了一块,随即露出饜足的表情。「我的天,佩蒂绝对是天使。」
「是的,一个好人。」艾伦同意,也嗑起了饼乾。虽然为了盘免费饼乾就断定人性好坏是有些仓促且廉价,但要当一个好人,总比作为天使的门槛要低得多。
「对了艾伦,你知道吉儿吧?」妮可搅着红茶,突然秘兮兮地说。
艾伦抬眸看向她。「吉儿费尔普斯?怎么,她是佩蒂的孩子么?」他问。同时脑里浮现西蒙昨晚说过的话:只要这小镇里谁有孩子,几乎全都是他们的学生。
「不,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了。」妮可嘿嘿笑着。她跟西蒙相同,总热衷向外地人介绍这小镇错综复杂的亲属关係。「佩蒂是吉儿的阿姨。而吉儿原本还有个哥哥,打从他俩双亲车祸死后,佩蒂就是他们的唯一亲戚。你也晓得,一个女人要养活两个孩子不容易。尤其是去年,那场暴虐大火带走迈克尔之后。哦,耶和华在上,那可几乎要击倒她!」
说至此,妮可突然噤声。她垂丧着头,说了声抱歉,大概也后悔主动提及这件事。
艾伦喝着茶,将目光投放至不远处正忙碌收拾餐桌的佩蒂。此时和暖日光穿过轻雾映照在她身上,像是将她笼罩在迷眩裊娜的光晕里。
傍晚,路灯微弱光线洒落在洁白雪地。
艾伦挥别妮可,走在回返宿舍的路上。就当差不多接近自家时,艾伦看见一个身影坐在他独栋房屋的台阶前。他瞇着眼,随即认出那道身影,正是他们方才提及的吉儿费尔普斯!
吉儿似乎在等着他,她藉着门灯的微弱灯光正翻阅手里的书。在这手机失去讯号的小镇,看书向来是极好的消磨时间方式。
没有乔安娜交扰的这个礼拜,吉儿的状况明显好上许多,虽然同样抑鬱不乐,至少衣服不再糟乱不堪。黑色头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这让艾伦想到之前那次照面。
他知道,她应当是为自己被火纹身的脸感到卑怯。而他现在才晓得,原来那场大火不仅带走她的半张脸,还带走她的哥哥,以及她原能拥有的更美好生活。
于是他叫住了她。「嘿,吉儿,今天过得好吗?」
吉儿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书本掉落在地。「沃、沃尔顿先生。」她结巴的说,声音依旧微弱。
艾伦替她拾起了书。「『小草,你的步履虽小,却拥有足下整片大地[2]。』」他微笑,将书还给她,「读得如何,能为你的创作带来灵感吗?」他语调温柔地问,并以眼示意她手里的红皮书。那是一本《漂鸟集》。是两天前,他赠予她的小礼物。
前阵子,艾伦意外得知吉儿喜爱写小说,尤其是些悬疑题材。于是每半个月,他便会捎一本经典名着给吉儿,以作为换取小说进度的报酬。他很喜欢吉儿谈起小说时的眼,充满生命力。便也希望她能藉此找到生命的出口,以忘却那些不愉快的事。
「有、有的。」她小声说,急忙转身从包里翻出一叠纸。「这是这週的进展。」
「太好了,我真想立刻拜读!」艾伦笑着接过,翻起那叠稿纸。「上回断在强恩差点被逮捕的情节,那可真够吊人胃口。一边是布局谨慎的警网,一边是百米深的悬崖……」他说着,然后逐字往下读。
但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眼,突然间,艾伦感到意识有些抽离。眼前像是堆叠着愈渐浓厚的白色粒子,使他的视野开始扭曲,如同一张曝光过度的旧照片那样苍白而模糊。他用力眨眼,试图止住猛烈袭来的晕眩感,但它就像是幽夜里的涛天巨浪,几欲将他淹没。
半晌后,他才将视线从纸上移开。
不知为何,他已然不再置身自家门口,就连刚才的谈话对象吉儿,竟也不知所踪。
此时的艾伦正佇立在一处顶楼。透过一楼放置杂乱的体育用品,他可以判定这应当是远在树林人烟甚少的体育器材馆,而自己正在它的三楼屋顶。
但他又是怎么抵达这里的呢?
骤然间,艾伦听见后头有声音如此说道:「别将爱放在悬崖边,因为高处不胜寒[3]。」他猛然转过身,只看见一个男性身影站在护栏旁。
正是昨日才打过照面的捷尔森托尔赫特。
捷尔森的模样看起来不大好,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日破皮与瘀青的痕跡,看上去很是狼狈。他半瞇着双眼,识似乎不大清醒。但嘴角却咧得大,带着一抹痴狂而浓烈的笑,如同一幅笔触尖锐的抽象油画。
然后,他便在艾伦的面前,摇摇晃晃地攀上护栏,掛着诡异笑容、一跃而下……
[2]tygrss,yourstepsresmll,butyoupossesstheerthunderyourtred.--《漂鸟集》,泰戈尔着。
[3]donotsetyourloveuponprecpcebecusetshgh.--《漂鸟集》,泰戈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