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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盼得夫君归来,离开将军府的白丽却不若先前设想的那般兴高采烈。
是,此回凯旋,不单是保全兵力,更藉由战功让圣上封为魏王,得了洛阳以为封地,要知道洛阳可是不下于长安的大城,皇帝封他这样一块富饶之地,莫不是要让他与太子争夺皇位去?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却是在牺牲了聿珏之后换来的。
许是顾忌她即将临盆,聿璋不仅乘车相迎,甚至刻意让车放缓许多。
「论情论理,你应该跟着皇帝一块儿出猎去。」以聿璋是皇帝亲生儿子,又是此回战功最为彪炳者,这犒赏诸将的春猎他不出席,未免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聿璋颯爽一笑,「等不及想见你了!你可知道每当看见谷燁卿收到家书时我有多羡慕?」
白丽抿嘴,笑得有些揶揄,「少灌迷汤了!该给你知晓的事儿何曾少过?我更是藉着殿下之便多给你捎了口信,此番寄居将军府数月,殿下视我如己出,只可惜……」
「所以我一大早就去给二姊的牌位上了香,连同母后也是。」
白丽不禁瞠目,敢情这才是他婉拒出猎的真正目的?聿璋牙关紧咬,情哀婉伤感。「可惜咱们苦心经营这么久,太子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他是当真惦记着聿珏的恩,在她面前,无须作假。
她在他与奴婢的搀扶之下,好容易下了车。「你还以为她会顾忌姊妹之情?」她白他一眼,说起给聿珏送来圣旨的那一日,悄悄偎近他少许。「能攀到这个高位自然不笨,既然用计削兵不成,擒贼先擒王,她便是先断了你在京城里的一大依靠,日后就算兵戎相见,也好挟朝臣之势来箝制你。」
「你看得倒透彻……小心脚步。」他扶着她跨过门槛,别业里的奴僕知道她要回来,把庭院、厢房打理得一尘不染,聿璋小心翼翼的揽着她坐下,彷彿将她视为易碎琉璃。
白丽顺着衣襬,见李锦福端来甜汤,浅笑着点点头,聿璋许是还打算要去打点她搬回来的什物,转头就想出厅堂。「欸!李公公,府里可有伤药?」她拽住他的手,着实用上了力道。
「有、有的!夫人莫非是哪边受了伤……」
「不是我,是王爷。」她温淡开口,在李锦福与聿璋讶异的眼下将夫君拉回身边。「快去拿来,王爷这伤应是一路自凯旋时带回京来的,不治好怎么能行?」
李锦福诚惶诚恐的差人去取,府内僮僕听她指挥的搬东西下车,又有阿巧照看着,整座府里井井有条,聿璋巴望着这一切落座,「伤在哪儿?给我瞧瞧。」白丽伸手去拨他衣衫,示意坦白从宽。
他苦笑道:「同样都是出外归来,怎地你较我更像个主子?」
她弯唇,有些得意的道:「是么?横竖你这个王爷也要归咱管,谁才是真主子一目了然……胸口,还是腹侧?」
他摆了摆手,「一点小伤,不妨事。」许是顾忌在眾目睽睽之下袒露身躯不方便,他一逕推諉,惹得白丽有些不快。
「你拿祭拜殿下为由时我就觉有些古怪,在车上偎近你时,你却是小心避开了不给碰,要真是小伤,便不会拖到这时候。」府内的僮僕依言送来伤药,她拉着聿璋入偏厅,也不管他拒绝,扯开他衣袍就要检查伤势。
聿璋原想闪避,碍于她怀有身孕,深怕伤了母子,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光瞧见化了脓血的伤势,白丽便觉一阵心揪,「……真是,别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就这样疏于照顾!你受这伤,皇帝并不知道,是不?」
何止皇帝,他连聂琰那头都瞒了;白丽先挤出脓来,洗过创口,又洒上伤药,那伤势不浅,理当生疼,聿璋仅是微咬着唇,连喊都没喊上一声。
「你可是咱孩子的爹,万一拖久了落了病根,你要怎么照顾我们母子?更遑论爹娘了!」白丽嘴巴不饶人,动作却极利索,「我长你五岁,受过的伤不比你还少,以后莫要再瞒骗与我,若给我察觉了,你看我十天半个月不搭理你!」
「是、是,我的错,你别气、别气……」聿璋伸手揽她入怀,感觉到她抽噎,心里更是纠结,就不知是因为心疼,还是气恼所致。
稍微释放情绪后便心宽了,白丽与他相偕在院里踱步,春暖花开,说起这些日子在将军府受聿珏的照顾,再瞧见花儿多娇,她不禁感叹,「如你所言,殿下当真是重情义之人,这样的人即便留下,也未必会起了野心与太子争夺皇位去。」
「太子对此应是心知肚明。」聿璋话一出口便惹来她侧目,「二姊打小就给母后捧在手心,同样是她亲生的,母后对太子的关照远远少于二姊,或许是因为嫉妒……我不是替太子开脱,只是设身处地替太子试想罢了。」
「真是愚昧……不过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就是再另外寻找可靠的朝中势力以为奥援;如今洛阳是你的囊中物,你非得好生经营,以积攒来日迎战太子的资本。」
「你说的我也明白……」聿璋对此意深感苦恼;他没有聿珏那样的人和与气度,而韵贵妃由于长期与皇后立场相左,在宫里势力亦是不深,最有力的梅相又早给聿琤拉走,举目所及,还真没个能够与梅派一较高下的人选。
「要拉拢他人,除了权势、利诱之外,还有一个绝佳妙法。」
「什么?」
白丽瞇细了眼,将他的臂膀挽得更紧些,「你别忘了我是怎么到你身边来的。」
聿璋身躯为之颤动,她这是……要他迎娶正室?「无晏?」
「我只能待在你身边替你瞻前顾后,对于你们大煌的朝廷局势,是鞭长莫及;凭你现下风头正健,又加封为魏王,即使你身边有我,想要嫁你以攀附巴结的姑娘应多如过江之鯽……你便从里头好好挑选一个来,选个对你最有利的……不必顾忌我。」她敛起眼来,语调轻柔温淡,唯有揪紧他衣袖的玉指,洩漏她的真正想法。
他托起她脸面,一字一句清楚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是要藉着此回御风而上,还是坐等良机消逝,就全凭你的意思;只是我要对你再说一句……」白丽眸光澄澈,力持冷静的道:「想保全你我,你就非争不可!」
「白丽……」
「殿下坏就坏在她醒悟得太晚,我不希望我肚里的孩子也与她那双女儿一样,才出生没多久,便少了爹娘!」她话说得决绝,没等他回应就松手往厅堂走去。
凝望着她离去的步伐,他仰天长叹,独自面对满园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