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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木新花年年发、柒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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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他仔细一瞧发现这不是新郎喜服,是新娘子,霞披的流苏还不时甩打到他身上,所以这是个假新娘?

假新娘一臂捞着岑凛飞出屋外,跃上屋顶就改将其扛在肩上。岑凛只知花成欢的轻功不错,没想到这人也追得很紧,有几次差点就要追上花成欢,这人居然扛着他就和花成欢打起来,但是花成欢并不恋战,虚晃几招后又赶紧开溜,还闯进其他民居製造混乱,最后绕进赌坊、花柳街巷这种混乱热闹的地带甩开他们。假新娘带着岑凛并不方便,终是把人给追丢了。

假新娘扛着岑凛在花街的屋顶上跑了一段路,然后潜进一间无人厢房。岑凛被放下后就被假新娘轻掐着颈子追问:「九狱少主岑凛?花成欢说的老地方是哪里?」

岑凛半边身子还是麻的,仅能抬起单手否认:「我不是啊,认错啦,我是云熠忻的小廝,今天也去过婚宴的。听你声音是男人?你是来捉採花贼的?」

「九狱教的少主是个混世小魔头,喜欢带着教中恶人们四处作乱,你当真不是岑凛?」

「我只是恰好与那少主同名,我叫云凛。咳、咳,你别掐我,轻点,能否让我喝口水,你再点盏灯瞧仔细了,我生得一点都不像是九狱教中人,那教主听说也是一代美男,已故的妻子还是江湖第一美人,他们的儿子也肯定生得很好看,不会是我这样的……」岑凛不禁庆幸自己的相貌生得这般低调平凡。

假新娘稍微卸了掐颈的手劲,带岑凛到就近的灯柱那儿燃了一盏火光,当他看清楚这少年的模样就愣住了。正如少年所言,他生得并不出眾,并不是很惹人的长相,顶多算得上是清秀,除了一双乌润的眸子算得上是桃花眼,还有年轻人的皮肤白嫩水灵之外,便没什么值得一提了。

但男子并不是被少年这双眼迷惑,而是他好像与这少年相识已久,猛然掠过心头的情感令他心绪纷乱,不觉又将少年的细颈掐紧,直到听见少年闷闷低吟才又放轻手劲。

灯光里,岑凛也看到假新娘的模样而愣住,对方虽不是眼歪嘴斜,但也差不多了,不仅严重大小眼,鼻樑塌陷,眉心有颗大黑痣,痣上还长毛,宽大的嘴巴涂了过于红艳的唇色,乍看怪吓人的。岑凛清了下嗓子说:「若非我见过那名门贵女的画像,会以为那千金小姐的相貌就是这样特别的……这位大侠你这易容有些过份了。」

假新娘说:「吓吓那贼人也好。」

「也吓着我了。」岑凛面无表情说道。「能否让我喝点水?」

假新娘没理他的要求,捉住少年的手追问:「方才那贼人塞什么到你这儿?」

「不知道啊。」岑凛老实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对方看,是用女子香罗带缠着的一块令牌,但不是寻常木牌,而是以上好且罕有的木材刻製,牌面上以金漆刻画岑凛二字,而且令牌上的串珠和流苏也皆非凡物,是九狱峰特有的矿物染製,细闻会有一股甜香。

假新娘举着令牌质疑:「真不是九狱少主,为何把如此贵重的令牌交到你手里?」

岑凛当即装傻:「我哪知道?可能是贼人仿製很多这样的东西,嫁祸给少主岑凛或无辜旁人吧。」

「先不说有谁多此一举要嫁祸给恶名远播的九狱教少主,但这令牌不是能轻易仿製的东西。花成欢常在夜晚採花,眼力绝佳,总不会是认错人了。」

「我怎知那个採花贼想做什么?你都想不通的事,叫我一个无辜的小廝交代?岂非欺人太甚啊?要不你捉我去府衙,叫翠樾馆的云熠忻来对质嘛,我都跟你说我不是那少主了,是贼人嫁祸,要混淆大侠你的。你信贼人却不信我啊?我、我连武功都不高,就是个小随从而已。」

假新娘想想也不无道理,他轻吁一口气,替少年解穴后说:「罢了,在下只是以防万一才再三确认,你莫要见怪。这一带有官兵加强巡逻,我朋友也加派不少人手,花成欢一时半会儿还逃不出城,况且他中了我的毒针,那毒不好解。」

岑凛听他不像是要继续为难自己,也松了口气:「既然解开误会,劳烦大侠送我回翠樾馆吧?我没来过这花街,不敢一个人回去。」

假新娘应了声说:「等我卸了易容和这身装扮再送你回去,请小兄弟稍候。」

「叫我阿凛就好了。我不是小兄弟,我今年都十九了。」

假新娘脱下喜袍的动作顿了下,拿馀光瞄了眼娇小的少年,又自觉失礼的收回目光。

岑凛却看懂假新娘的停顿是何意,不悦道:「你是觉得我不像十九岁?我虽然不高大,可也不是矮子。再说了,你自己也没有多高,跟我差不多嘛。」

假新娘脱了喜服后,从怀里摸出一套轻便的衣服换穿,他的身形也在此间变得越发高大挺拔,浑身骨骼隐约发出细响,看得岑凛瞠目结舌。

须臾后假新娘已经换好一身轻便劲装,又摸出随身的药水涂抹到脸上,然后拿手帕擦抹。旁观的岑凛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怎么忽然就长高啦?仙术?」

假新娘道:「只是缩骨功罢了。」

「缩骨功?」岑凛没想到还有这等功夫,看着眼前高大男子忽然有点羡慕跟妒嫉。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客气了吧,大侠。你扮作新娘子捉贼人,新娘子没事吧?」

「无碍。」

岑凛看那人用药水把鬓边、额际都仔细涂抹过一遍,又拿帕子稍微敷了会儿,很快就卸下了易容的假人皮,都黏了假人皮还要在皮上面化那么吓人的妆,简直多此一举,他为此感到好笑,却在看清对方模样后彻底愣住。

那人不仅高大挺拔,还生得俊逸出尘,不笑时宛如诗画,唇含笑意时又让人觉得耀眼眩目,好像满天的日月星辰也比不上。岑凛以为世上最好看的人就是自家舅舅,但他还真没见过有人这么好看的,当然仅是皮相也不足以迷惑他,真正令他望之出的原因,是因为此人总在他的梦中出现。

那些梦境中的经歷都像烟火炸开,一朵朵往岑凛心头轰炸,迷乱了他的感识,脑袋一阵晕眩,他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动,许是一时忘了呼吸,心又过于激荡,他往一旁踉蹌,双手没能扶到任何东西,眼看就要摔了,还好对方及时过来搀扶他。

「没事吧?你怎么了?」假新娘问话当下也执起少年的手腕一探,疑惑低吟:「你的心脉……」

岑凛驀地抽手站好,尷尬赧笑道:「我没事,只是方才受到惊吓而已。你、冒昧请教大侠如何称呼?」

「我叫江槐琭。你方才说,你叫云凛?」

「是。」岑凛心虚低头,他不是头一回报假名字,只有这次心里感到难受。他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男子确认道:「你是江槐琭?就是那位武功天下第一的萧秉星唯一亲传的弟子,江槐琭?」

青年男子扬起一抹极好看的笑痕回应:「正是在下。」

岑凛万万没想到自己寻找多年的梦中人会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想起自己正扮演作云熠忻的随从,他连忙拱手一拜:「云凛见过江大侠。小的武艺不精,没能帮上大侠的忙,实在惭愧。」

「此事怎能怪你,你是无辜受我牵连而已。再说我朋友也不是泛泛之辈,兴许已经拦到了那贼人。」

江槐琭瞧这少年临时被自己挟带出来,虽然身上衣着单薄,却都是价值不匪的布料,脚上还套着寻常百姓穿不起的罗袜,可见不是什么小廝这么简单,难道江湖传闻云熠忻有个特别疼爱的小廝就是这少年?想到这里他莫名心情不悦,面上不动声色的探问:「阿凛,你一直都待在云熠忻身边做事?」

岑凛点头说:「对,阿凛命苦,家人待我不好,我逃家后就一直跟着主人。江大侠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送你回去吧。你会对云熠忻提起此事?」

「江大侠要是不希望我说,那我就不说吧,反正也没惊扰我家主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槐琭问:「在下自然是这么希望的,只怕万一你家主人有所察觉,会连累你挨罚。」

「不会的,主人才不会为了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罚我。」岑凛自觉失言,连忙解释:「大侠可能觉得我没大没小,其实是因为我自小就由主人教养长大,情同父子兄弟,何况此事对我家主人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小的才擅自作主。要是让主人知道我深宵遭遇此事,说不定会害他担心,那也不好啊。」

江槐琭只是略微古怪的看了眼少年,点头答应:「好吧,今夜就当没发生过此事。我送你回去。」

岑凛眼看江槐琭又要把自己往肩上扛,连忙后退两步说:「别再这么扛着我了。」

江槐琭大方展臂:「我不累,过来吧。」

岑凛一脸为难解释道:「不是,你这么扛着我,顶得我五脏六腑受不了。」

江槐琭想起方才无意间探到少年的脉象并不太健康,面色微哂:「是在下疏忽了。」

「你带我出了这花街即可,接下来我就能自己走回去。」

「夜路危险,况且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江槐琭见不惯少年穿着单薄,上前把方才换下的喜袍、霞披都套到少年身上,再将人打横抱起。少年惊诧望着他,两手无助的缩在身前,他看少年怯生生的模样像隻无辜幼兽,颇为可爱,不觉淡柔一笑哄道:「别怕,我轻功不差的。」

「喔。」岑凛知道江槐琭师出名家,武功自然是极好的,若非今晚扛着他跑,早就追上花成欢了。

江槐琭顺原路带岑凛回翠樾馆,他的轻功高超,即使飞进了院里也没惊扰到任何人,抱着少年回房后就直接走到了床边将人轻轻放下。

他虽然夜能视物,但也不想让少年惊怕,所以放下人之后就把床边灯火点亮。江槐琭转头一望就见少年一身喜袍和霞披已有些凌乱,秀气的小脸泛染薄红,不是因为灯火和喜袍映上的顏色,而是害羞的模样。这一瞬间在江槐琭脑海闪过了零星记忆,好像也有曾有人穿上婚服和他结亲,儘管面容并不相同,但他直觉那皆是同一者,韵也和眼前少年一样。

岑凛也陷在迷乱的梦境记忆里,他并不知道江槐琭为何这样安静的盯着自己,但他只觉得莫名羞耻,自行脱下霞披和一身红衣尷尬道:「多谢江大侠送我回来,其实你把我放到走廊上就好。」

江槐琭找了理由说:「无妨,你才刚解穴,身子或许还未缓过来。」

岑凛失笑,小声嘀咕:「我又不是身娇体弱的小娘子。」他把喜服稍微褶好准备递还,见江槐琭转身就要走,连忙喊住人说:「江大侠,你还会待在京师么?我能不能再去找你?」

江槐琭心里也想再见到少年,回头浅笑道:「阿凛也叫我槐琭就好,我不是什么大侠,不必这么喊我。你若想找我,就到城南的定花船坞那里,我暂时就住在招隐园旁的巷弄里,你在巷口酒肆问雷家别苑就会知道了。」

岑凛心想姓雷的人也不多见,随口就问:「雷家别苑?大侠你与雷巖雷将军认识啊?」

「就叫你喊我槐琭即可。我今年二十七,你要喊我江大哥也行。我和雷巖是朋友,今晚捉贼的事也是他委託我的。」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啦,我有空就去拜会大侠您、江大哥慢走。」岑凛笑容灿烂的挥手道别,他终于找到梦中人,还问出了不少事,心情愉快。

江槐琭点头浅笑,转身飞出窗外,眨眼间成了远处靛蓝夜空中一个小黑点,两三下起落便消失无踪。

「江槐琭。」岑凛抱着怀里的喜服喃喃念着那名字,猛地想起自己还没还人家衣服,他苦笑了下:「罢了,都被我弄皱了些,等我收拾好再物归原主吧。虽然他也不太可能再穿这个……世上还有缩骨功这等武学啊,他师父萧秉星真是可怕的天才,拳脚棍棒暗器轻功无一不精,还擅长医毒……不晓得江槐琭是不是也那样厉害。」

岑凛躺在床上闭目养,想着找到江槐琭的事,唇角都掛着笑意,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做了一个很不妙的梦,梦里江槐琭捉到花成欢,把花成欢交给官府处置,结果花成欢一口咬定云熠忻的随从就是九狱教的少主。

「不行不行。」岑凛惊醒:「不能让花成欢被他们抓到,要不我可就真的漏馅了。舅舅、找舅舅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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