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棠不想青年过度惊吓,冷静说:「不用太害怕,鱷鱼很懒,平常待水里一动不动,别太靠近就好。」
哪晓得郑雅岑一手抹了把脸,他道:「之前回家陪姪女看动物星球频道,有一集就在介绍鱷鱼。别看牠们腿好像短,一上陆地跑得特别快,虽然很懒,一发动攻击就很惊人,最可怕是牠们的尾巴,能从水里扑跳出来攻击。慢着,这里有鱷鱼,该不会也有……」
不知想到什么,郑雅岑蹲下来捡了根树枝往河里扔,一瞬间那根树枝被水中许多不明生物疯狂扑咬,在飞溅的水花中碎成木屑不见了。他瞠目大叫:「哇靠!食人鱼?」
霍明棠睁眼说瞎话:「是吗?没有吧。」
「别骗,我刚才看到一隻鱼跳起来了,根本就是!任务要渡河去找瀑布,这条河不能绕过去吗?」
「不太可能。」男人无奈微笑:「所以才要造木筏,除非你会飞。」
郑雅岑闻言看了看自己双手,再拉过男人的手检查,仔仔细细每根手指跟看,自言自语:「听说跟鯊鱼差不多,只要身上没伤口不让牠们嗅到血腥味的话就没事,之前也有人跟食人鱼共游也没事,万一造木筏来不及我们可以游过去。但我水性不佳,你可以要带我一下。」
霍明棠犹豫了下,告诉他说:「有最新的研究指出,食人鱼之所以群攻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牠们受到惊吓。所以不吓到牠们就好。但我们不可能游泳,你忘了刚才的鱷鱼?」
「……」被食人鱼一吓忘得一乾二净。「吓到就攻击,食人鱼这小傢伙真是太凶残。」
天色不早,木筏还没造好,他们得先设法安全度过这一夜,还得觅食。这里生态性多元而复杂,又有鱷鱼,肯定不能睡地上,两人找好稳固的树把绳索缠在树上架构出类似吊床的网,作为支撑自身重量的床。
霍明棠升火的时候,郑雅岑製作陷阱,后者忍不住碎念这里蚊虫太多,霍明棠听了就把对方找来往脸跟裸露的皮肤涂泥巴。郑雅岑也替他涂泥巴,笑称是替霍男补土,两人在泥巴水坑旁玩闹片刻,笑声自然歇止。
郑雅岑看向霍明棠,被一双桃花眼狠狠电了下,没想到脸都涂成这样了,这男人依旧电力十足。霍明棠再去忙升火,火堆刚弄好就飘起毛毛雨,暗幸这雨来得晚,要是下得早就麻烦。甫回首,他看郑雅岑呆愣愣站在后方看自己,他笑问:「饿不饿?」
郑雅岑一下子红了耳根随口回应,就霍明棠态戏謔的在附近地上翻找什么。霍明棠摘了些蕨类嫩叶之后,又搬开一块较大的石头,下面满满的虫,五顏六色,有甲虫、蜈蚣什么的,他故作欢喜色回喊:「你来看,就说丛林不缺食物,随便一块石头下面就──」
郑雅岑走近看,从后方抱住霍明棠的腰身惊叫阻止:「哇啊啊不可以啦!不可以吃,这么多草不必要吃虫啊!」
霍明棠爽朗笑开来,郑雅岑才晓得自己被戏弄了,气得嗤声轻踢他小腿。霍明棠从火堆抽了根火把,哄他到河畔觅食,他一路惊怕不已的讲起关于鱷鱼的见闻,说之前国有个孩子在池塘被鱷鱼咬走,鱷鱼擅长躲在任何水体里。霍明棠却说:「要是发现鱷鱼蛋的话可吃看看。比起鱷鱼,河马更可怕吧,在陆地跑更快,跟战车没两样,哺乳类咬合力第一,连同类都吃。」
郑雅岑脸皮抽动:「够了,我不听。」他祈祷霍哥不像魏璐那样,意图抓鱷鱼吃。
在河岸上走了一小段路,没什么收获,郑雅岑很怕从草丛或水里窜出鱷鱼,紧跟着霍明棠说:「我们回去火堆那里吧,有火跟烟牠们不敢靠近。」
霍明棠回头挥着火把:「不怕,我们现在也有火跟烟。」
「有食物早就被鱷鱼或其他动物叼走了吧。」
「啊,有东西。」霍明棠叫他看前面,果然有个黑黑长长的物体横陈。「电鰻?走运了。」
霍明棠笑了,现实很残酷,但他们这回走运。他给郑雅岑科普道:「牠们会互斗争抢地盘,应该是打架死掉的。」
郑雅岑掩鼻:「超臭。」
「因是尸体啊。」
「你该不会要吃牠吧?」
「不,这都发臭了。」霍明棠抓起电鰻尸体的尾部往河里甩,钓上至少十几隻的食人鱼再甩到岸上,叫郑雅岑赶紧帮忙。郑雅岑一看乐了,手舞足蹈奔过来帮手,两人的晚餐有着落了。丛林没办法保鲜食物,因此这些鱼一次都烤熟吃了,毕竟有这餐不能保证有下一餐。
「好好吃!」郑雅岑吃着鱼肉感动道:「好像鯧鱼。」不是吃虫就好。
吃饱喝足就想睡,然而他们不像其他人有帐篷,只能睡在树上绑好的绳子上,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入夜后又听见许多不明生物的叫声,想到可能还有什么肉食动物就觉得心惊胆颤。那些怪声忽远忽近,最近的时候似乎就在他们休息的树下。
天刚亮他们就下来准备找材料做木筏,还有巡视放陷阱的地方有无收获。陷阱被不明生物坏了,只好随便嚼几片果乾,喝点水后开始造木筏。
劳动完流了更多汗,水瓶里的水连一半都不到,霍明棠把自己的水都倒进郑雅岑的水瓶里,后者问:「那你怎么办?」
霍明棠朝他眨单眼笑说:「别担心,我有办法。」
郑雅岑愣了下,心说这人又在乱放电,皮卡丘吗?他收好水瓶,看霍哥拿空瓶走到一棵树下扯了根藤蔓下来,拿刀砍断,藤蔓不停的流出水被接引到瓶中。他诧异:「哇,水耶!」
「是啊。」霍明棠回话的口吻就像老师对待疼爱的学生,他说这叫水藤蔓,导管粗大,水流通时细菌无法通过,可以安心饮用。
「怎么你都会知道这种事?上次那什么达尔文的麵包也是。」
「哈哈,是达尔文菇。本来我就喜欢看野外求生之类的节目,国外有很多,刚好就记得了。」
合力造好木筏之后,霍明棠叫郑雅岑先坐上去,自己从岸上将木筏推下水,接着两人拿出自製的划桨将木筏撑远,途中开始下雨,他们费了些工夫到对岸。郑雅岑馀光瞄到工作人员轻松搭有引擎的小船跟拍,一路嘀咕,他说自己的臂肌都变大块了,上岸后自詡为硬汉的欢呼怪叫几声,蹦蹦跳跳朝之前岸上的鱷鱼们示威,回应他的只有其他人的笑声。
渡河之后的丛林环境似乎更复杂,比之前的空间还要浓绿,彷彿进入更深处冒险。一个工作人员提醒说先前勘景时在这一带有发现象群,郑雅岑摆手笑回:「那有什么,没这么衰啦。」他拿刀砍了一旁姑婆芋的叶子遮雨,和霍哥同行。
走没多久听见象的叫声,眼前冒出一隻幼象,其他大象愤怒叫了起来,他抽了口气转身叫霍明棠快溜,两个人就在丛林里逃窜。霍明棠跑了会儿要回头拉郑雅岑,才发现那青年不见了。
「郑雅岑!」他此刻错愕惊怒的心情不亚于方才的象群,自己一时疏忽,把人弄丢了。
同一个时刻,郑雅岑停下来抱头大叫:「哇靠,我把霍哥搞丢了!你们有看到他往哪里跑吗?」工作人员事先都有开会讨论过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变,万一挑战者失散就分成两组进行拍摄工作,而且卫星通讯也备了两组,但他们一路跟来并没有刻意联络另一组,也不能给予任何帮助,所以都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郑雅岑衝着他们翻了白眼,原地踱步,焦急喃喃:「糟了糟了,万一霍哥出事怎么办。」
一旁眾人心想,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郑雅岑慌得胡言乱语,抓着镜头说:「我也想像泰山那样抓着藤蔓荡来荡去找霍哥,但是不可能,我应该会摔死。糟糕,要是大象一怒之下把霍哥当玩具丢给幼象踩怎么办?」
工作人员安抚他说:「那边有人有带枪,应该能稍微吓阻。」
「会激怒大象吧!要是大象把霍哥吃掉──」
旁人齐声吐嘈:「大象不吃人啦。」
「那要是霍哥宰了大象?」说完他自己先冷静了:「应该不可能,哈,那我在原地等霍哥来找我好了。唉,背包里没有信号弹这种东西,走散了怎么办啊。」
摄影大哥开玩笑说:「你弃权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联络霍先生过来。」
「想我弃权?想得美。霍哥──我在这里啊,快来找我!」
喊了一会儿喉咙也乾,不喊了。郑雅岑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河流,想起先前学过当地人抓鱼的诀窍,找到岸上一种鱼藤。这种藤类植物的毒对哺乳类伤害极低微,却能有效杀死昆虫和水族。他将鱼藤的皮拿石头捣一捣,放进水里搅和,过不久果然看到水中的鱼陆续浮上水面,而且都昏迷了。他开心拍手,朝镜头比了胜利v。
霍明棠花了少说半个小时把附近搜寻过,终于发现青年的身影,他赶过去之后看见青年淋雨淋得一身湿,脚边有好几尾鱼,沉着脸皱眉问:「怎么不躲雨?」
郑雅岑坐在石头上等,一见霍明棠出现就笑得有点傻,站起来时头发昏,半瞇着眼说话:「没差啦,雨不大。你看我抓一堆鱼耶。又有鱼吃了,哈哈。」
「都湿了。」霍明棠拿出毛巾给他擦脸和头发,叹了口气。
「你也差不多啊。等下我们先升了火烤乾衣物,顺便取暖,丛林很闷热,但下了雨好像也挺凉的。哈啾!」郑雅岑狠狠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被霍明棠抱进怀里,周围的人发出低呼。
霍明棠拍拍青年的背说着没关係,假装自己只是寻回伙伴表示关心,那句没关係其实是讲给自己听的。不久前他在丛林里找寻郑雅岑,明知道其他人不会真的放任挑战者出事,但他就是担心,一想到郑雅岑一个人迷失在丛林里是否会害怕,就恨不得立刻飞奔到青年身边。
郑雅岑微讶,然后安心笑了笑,挣开霍哥怀抱说:「你没事就好啦。虚惊一场。」说完一阵晕眩,霍明棠扶着他,他抓着对方的手才站稳。额头贴上微凉的温度,是霍明棠拿手背探他额温。
「你看起来气色不好。」霍明棠捏起他下巴问:「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头有点晕。」他不希望扯后腿,不肯再讲了,霍明棠却一脸严肃甚至焦虑逼问着,他才小声说:「就是觉得累,不过参加这个本来就累。真的没什么啊。」
其他人围过来给郑雅岑做个简单的检查,说他应该是有点低烧。郑雅岑暗道,怪不得觉得浑身无力有点发烫。工作人员询问郑雅岑是否弃权,郑雅岑摇头:「不要,我不要弃权。」
霍明棠握住他手腕劝退:「你不要任性。大不了我完成任务,奖金分一半给你。」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弃权。」郑雅岑固执道:「我要跟你一起完成挑战。」
「你……」
「睡一觉就会好了。如果真的不行,他们就会阻止我而不是问我啦。没事啦。走吧,找东西升个火。」
霍明棠看他转身的背影默默握紧双拳,暗恼自己要不是先前跟他讲了那番话,他就不会这么固执吧。即使在发低烧了,郑雅岑依然没有忘了对他微笑,试图表现得坚强。他知道劝不了郑雅岑,无奈叹了口气跟上去,拉着青年说:「你坐这里休息,我去准备。」
郑雅岑趁着霍哥走远,起身帮忙收集一些搭建遮蔽处的材料,拿了藤蔓当现成的绳子,搬了几个石头当作架高床的基础。霍明棠走回来发现他不安份,沉下脸要他多休息,拿了刚砍回来的一堆姑婆芋叶交给他,让他先遮雨,然后逕自去找木材搭屋棚。
郑雅岑不想间下来,他将空瓶割成一半,把一点点饼乾丢进去当饵放到刚才的小河里当陷阱,趁那人还没回来赶紧坐回去装乖。也许是生病发冷,郑雅岑抱膝坐在叶子铺着的地方发抖,又被问了一次要不要弃权,他拼命摇头拒绝,等霍明棠回来他发现对方脸色超难看,不过也没再念他什么,就是沉默的加紧动作升火。
湿度高又下雨,一个小时半过去,勉强搓出火星又失败,两小时后才成功升火,霍明棠吐了口长气,回头发现郑雅岑眼睛快闔起来了,心头一紧把人捞过来搂住,搓了搓他双臂关心道:「还好吗?烤一烤火,衣服都湿透了,脱掉吧。」
两人脱了衣物烤火顺便也烤鱼吃,雨不下了,郑雅岑脑袋靠着霍哥的手臂休息,后者还想劝几句:「如果真的遇难了,你这么坚持我会很感动。但这是录节目,健康要紧,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说完霍明棠就继续去搭建临时休息处,弄了个可以躺的平台叫郑雅岑睡进去,郑雅岑没想到他盖得这么好,歪头问:「可是接下来就要赶去瀑布那里,盖这么好也可惜吧。」
「不去瀑布了。能熬到一百小时就好。你睡吧,如果睡完再没好转就弃权,我们两个一起弃权。」
郑雅岑看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不敢废话什么,乖乖躺进去睡觉休息。过没多久,霍明棠也躺进来,里面很幽暗,拍不清楚他们做什么,顶多看到两人两双长腿露出来一小截。
霍明棠放轻语调,温声道:「我不是有意凶你,是担心你。」
「我知道,抱歉,害你担心。」
「如果没有你,这挑战我玩得也没意思,但你迫于无奈弃权,只要你精与我同在,我也会为了你完成挑战。所以你不用硬撑,接下来要是再逞强,我真的会弃权。」霍明棠知道自己要是弃权了,以郑雅岑目前的状态也很难完成任务,他半是威胁的和郑雅岑商量,其实还是担心对方逞强过头了。
说完良久都没等来郑雅岑回应,霍明棠蹙眉,转头发现他睡着了。
「唉。拿你没輒。」
霍明棠躺了会儿就到外头顾着火堆,然后在附近树林找能食用的植物,分辨植物是否有毒的方法就是将其汁液涂在手臂内侧等敏感部分,发痒刺痛就是有毒,如果没反应就再涂到舌尖尝试,五分鐘内没有异样即嚼碎嚥下。观察24小时都没有异状,那么该食物就是可食用的。
一连试了好几种,几乎都有毒,还试到一种有毒的漆树,后来才摘了些蕨类和草回来,搭配剩下的鱼稍微处理一番,部分加了水煮成鱼汤盖好,等郑雅岑醒来可以喝。
郑雅岑睡了一觉被喊醒,天已经暗下来,他们在火堆旁喝鱼汤,他偷瞄霍哥,碰巧对方转头跟他四目相对。嘿,他靦腆笑了下:「谢谢你啊。我好多了。」
霍明棠应了声,表情缓和不少,还摸了摸郑雅岑的头。郑雅岑聊道:「我在想,被丢来挑战野外求生的该不会都是圈子里的问题儿童吧。」
「我不算吧。」
「哈,也是。你有王牌经纪人,肯定前途光明。」
霍明棠听了没讲什么,听见青年又跳跃式的发问:「霍哥你看过哆啦梦吗?有一集是在演大雄离家出走,落难到荒岛,孤独活了十年。最后因为无意间啟动一个道具装置才被哆啦梦找回家。」
「好像有印象,很久以前的集数了?」
郑雅岑低低笑了笑,火光把他的笑脸照得有些诡异,他说:「我对那集印象非常深刻。首先,大雄根本是野外求生天才,一个小学生居然在野外求生十年,比泰山还威猛。再来是他都没有疯掉,最后还记得怎样讲人话。最后是我觉得最不合理也是最怪的,他跟机器猫重逢之后没有气得把那隻家用机器人砸烂洩愤。」
「因为不是那种写实走向的作品吧。」
「可能吧。但是我现在忽然觉得,其实大雄回哆啦梦身边,光是这点就算是一种报仇了。你想啊,这孩子都有办法一个人荒岛求生十年,没病没残的,那他怎么有办法每次都拿着哆啦梦的道具胡搞得乱七八糟?你不觉得大雄说不定是在报仇?」
「哈哈哈,真黑暗的猜想。」霍明棠被这人逗笑了,怎么老想一些古怪的东西。
「我只是试着合理化看看啦。」郑雅岑揉揉鼻子,笑道:「他们真是孽缘哦。所以柒姐就是我的哆啦梦啦。柒姐我不会离弃你的,啾咪。」青年对着镜头卖萌,之后节目播出,戴琳翎看到这片段也只是抽了抽嘴角,喝一口酒骂他有毛病。
霍明棠似是被他那开玩笑的不离不弃告白刺激到了,眸光闪动,抓了他手肘拉近,用旁人不及收音也很难录真切的声量附耳细语:「你不是大雄,我也不是静香,但我对你也会不离不弃。接受我吧。」
郑雅岑因为怕痒而缩了下肩膀,其他人都不晓得他们两个交流了什么,只看到郑雅岑垂眸轻叹,好像发烧得更严重,因为耳根、脖子和脸红得不像是火光照染的光晕,态有几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