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暄:“然后呢?”
莫文鸢想了想:“然后……我肯定不会给山匪开城门,我可以和官府合作,把山匪骗进城让官府围剿,等山匪死得差不多了,悄悄把毛二藏在家里。”
朱暄:“啊?”
莫文鸢理所当然:“她不是缺个男人暖床么?毛二是挂了名的山匪,梁山寨都被围剿了,他在城里决计不敢露面,且吃住都没着落,只能乖乖待在蔻娘家,供她……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朱暄震惊。
震惊过后,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你把白羽带回来的原因吗?!”
白羽就是莫文鸢从梁山寨带回的会制火药的少年,被山匪抓住后用铁链子活生生拴了三年,刚来时一副皮包骨头,走路都要担心小腿折断。
养了些日子,渐渐瞧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朱暄照他说的位置找到了硝石矿的位置,给他批了一间工坊让他继续研制火药。
旁人怕火药的威力,都躲得远远的,唯有莫文鸢没事儿就往工坊钻。
“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火药!”
朱暄:“他吃住都没着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本来还有三分玩笑意味,没成想莫文鸢嘴角一勾,颇不好意思地侧过脸,轻咳两声。
“白羽那模样……是还不错。”
“!”
莫文鸢直接承认了:“……我是比较偏爱这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啦。”
朱暄大为震惊,眼沉痛,像看禽兽一般,提醒道:
“可你是个男的。”
莫文鸢:“……!”
朱暄:“而且我瞧他虽然长得可怜,性子却颇为倔强,山匪用铁链捆了三年都没软化,不像是为了口饭吃就能跟你搞龙阳的样子。”
莫文鸢目光呆滞:“……”
我草,大意了。
二人聊得热火朝天,谁也没发觉,窗外清瘦人影静静站了片刻,脸上面无表情,新写成的火药方子在掌心揉成了一团碎纸。
·
莫文鸢担心的“龙阳”之事并未困扰她太久。
一来,梁州城暂时没了外患,造商船一事重新提上日程,就连北城门也重新开放,只要是官府审核过的商队都可以入城行商。
导致梁州一时人满为患,熙熙攘攘,常有口角,为了争夺利益斗殴的也不少见,四处都需要城防军加紧巡逻维持治安。
二来,除了商队以外,梁州终于迎来了来自京城的客人。
先来的是百户长牛岭——当年负责昭阳公主送葬的就是这位,他拘谨地坐在梁州城修缮一新的官府议事堂,小心翼翼传达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想让侯爷去蜀中平叛,剿灭黑龙寨。”
朱暄呲着牙笑:“陛下让你来梁州传旨?”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陛下……不知侯爷在梁州。”
牛岭擦了擦汗。
当年的侍女如今懒洋洋坐在县衙主位上,一身白衣镶着龙纹滚边,身侧两排少女侍卫,个个佩刀佩剑,威严逼人。
牛岭刚擦完的太阳穴又滚落两行汗珠,起身郑重下拜。
“阿宣姑娘……可否容在下见见侯爷?”
牛岭一月前接到旨意,当即傻眼。
口谕说得明明白白,让牛百户到升平县昭阳公主陵寝处传召定国侯。
可牛岭比谁都清楚,昭阳公主陵寝不但没有驸马守陵,甚至连棺材都是空的——他亲自抬的棺材,那重量骗不了人。
皇帝旨意一下,死了的昭阳公主无人理,活着的定国侯,他必须给变出来。
难道他能去御前争辩,说定国侯奉旨去梁州当县令了?
那调任令摆明了是假的!
往严重里说,当初负责送葬的是牛岭,定国侯不在升平,而是自己跑去了梁州,这是他当初的事情没办好!
所以接到旨意,牛岭一边派手下以自己的名义到升平打探,一边拐了个弯就来了梁州。
……没想到他进了城,无人引荐,连定国侯的人都见不到,还得来求当初的侍女。
朱暄笑:“当然不行,侯爷忙着呢。”
牛岭:“可陛下旨意——”
朱暄:“陛下让你去哪儿传旨,你就去哪儿找人呗!九霄,送客!务必亲自看着牛百户出城!”
定国侯在梁州,他去升平有什么用!
牛岭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突然又回过味来。
……阿宣姑娘方才喊的人名是什么?
牛岭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位年约二十的高个女侍卫站了出来,一脚蹬在他屁股上。
“主子说话你听见了?滚吧!”
牛岭愕然地看着她。
牛岭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虽然官阶品级不高,上不了大殿,是以没见过威名远扬的昭阳公主,但公主府的两位头号——九霄姑娘、项葛长史,都常在京城行走!他还是认得的!
如今再回头想。
想到昭阳公主的空棺材,定国侯对侍女的礼让优待,京城波涌诡谲之下,二人双双离京联手占据梁州,牛岭只花了一眨眼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毫不犹豫地冲朱暄跪了下去。
“下官见过昭阳公主!求公主可怜可怜下官吧!下官愿追随公主,从此奉公主号令!”
朱暄缓缓勾起嘴角。
莫文鸢一个光杆司令带着二百城防军,人太少了,她正想扩军呢。
“牛百户,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的。”
从那日起,牛岭把圣旨抛开,悄悄接出家小,留在了梁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梁州城有迎来送往的商队,再加上牛岭派去升平县的人注定一无所获,定国侯的真实所在位置还是传回了京城。
如此阳奉阴违,皇帝自然大怒,然而他实在缺人打仗。
砸碎了御书房十几套瓷器之后,只好重新写圣旨,不但一字不提守陵一事,还把定国侯就任梁州县令的文书补齐了,只在圣旨最后添上一句,爱卿大才,朕需要你来打仗云云。
结果传旨的人到了梁州,城门都没进就被抓了。
传旨官都以为小命休矣。
谁料这梁州城也有些特,抓人后既不搜身,也不审问,连人带圣旨一起扔进监牢,好吃好喝地养着——只是不见人,不奉旨。
就这么拖着!
皇帝气得三天两头头风发作,十天半个月吐一次血,某天突然灵光一闪。
三月后,京城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此次花了三个月,不只是因为客人身份特殊,收拾行礼有些麻烦,更重要的是黑龙寨已经又夺下两座城,从京城往梁州送圣旨越来越难了。)
朱暄收到消息,属实为难起来。
莫文鸢:“怎么了?哪里为难?照旧抓起来就是。”
朱暄叹气:“这次不能抓。”
“京城还有你不敢抓的人?英国公的孙子你都抓了。我瞧你把那些传旨官养得白白胖胖,他们也不抱怨。”
“你瞧。”
莫文鸢接过字条,一时定住。
字条只有手指大小,蝇头小字,可见消息传出不易。
上面一笔一划,写着一行字。
【此次传旨官:定国侯小姐,莫文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