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苦苦军旅一生,竟不知有此捷径,倒是便宜了自己。
孔冉转身,笑眯眯的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严师兄,你尸骨未寒,你的好儿子已经把祖训忘得一干二净,你若泉下有知,快睁开那混沌的眼瞧瞧吧。
公主(尤其是昭阳公主)大婚这等重要场合,重头戏倒不是新人拜堂。
等吉时将近,所有人都站起身,眼巴巴看着外头,等圣驾凤驾驾临——昭阳公主是皇后第一个孩子,也是明面上唯一一个孩子,女儿大婚,亲爹娘总是要放下帝王架子,亲自来一趟的。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到!”
众人山呼万岁。
皇后林霜白体态丰腴,慈眉善目,笑得满脸和气。
她对定国侯世子原本是不满意的,白生了一张好脸,文韬武略俱全,可已经有宠妾了,终究不是女儿良配,奈何女儿性子执拗,陛下又说:
“日后若真是过得不好,朕便做主让昭阳和离,重新选婿,你还担心什么?”
你们男人哪里知道婚姻不顺的苦楚?
林霜白这么想,嘴上却说:“陛下做主,妾就放心了。”
可前日她听宫女说,昭阳在外跟人动手,宗人府要拿人问话,这位定国侯世子竟然带了一干副将,将宗人府的人都打了出去!
乳娘笑言:“情意抵千金,娘娘不知道,如今整个京城都说咱们公主选了位好夫婿,宫外那些公侯小姐都羡慕得紧,后悔自己下手晚了呢!不过让奴婢说,她们就是早下手又有什么用?咱们公主今日是陛下的女儿,等小皇子登基,她又是大长公主,这份贵重谁比得了?便是世子已经娶了别人,照样抢过来!”
这话说的有些轻浮,林霜白不喜欢,可她又有些暗暗得意。
女人家,有个懂得心疼自己保护自己的好夫婿,比什么都重要。
把昭阳从朝堂上骗回来嫁人生子,林霜白没有一刻后悔过。
“众卿平身。”
皇后下了銮驾,目光穿过宾客形形色色的脸,在尽头处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朱暄今日身着大红,嫁衣上鸾纹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头顶东珠发冠压得人愈发端庄。定国侯世子也是长身玉立,俊秀笔挺。
多好的一对璧人。
林霜白拉着女儿的手,喜得泪如雨下,“终于等到这一日了,母亲只愿你欢喜。”
“是吗?”朱暄脸上被嫁衣映得红彤彤,一丝笑意也没有,甚至把手抽了回去。
林霜白愣愣不解,突然听到身后一片沸腾,回过头看见熟悉身影,是未央宫的乳娘。
“你……你怎么来了?”
乳娘面露愧色。
皇帝从乳娘手里抱过婴孩襁褓,高高举起让宾客看,“好教众卿知晓,皇后有了小皇子,朕的江山有后了!”
“恭喜陛下皇后双喜临门!”
林霜白笑容有些干,她知道女儿对这个孩子有抵触,每次去未央宫请安,她都让乳娘把孩子抱去偏殿,没想到陛下竟把孩子带来了公主府。
当着定国侯世子的面,林霜白声音很小:
“……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日后你们姐弟相互扶持,等你弟弟长大了,你还要依靠他的呀!”
朱暄以一种异得难以言表的眼看着她,仿佛不可置信,又像在说“果然如此”。
她搂住母亲手臂,小女儿般依偎过来,林霜白心头一软,只听耳边轻言细语:
“母亲以为,他长得大吗?”
林霜白浑身如遭雷劈,“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来人,保护皇子!”
被迫旁听了全程的莫文鸢:“……”
……可真是一个敢吓唬,一个敢信。
林霜白真的信。
她的皇后之路并非一帆风顺,皇帝好美色,她曾经有许多年被宠妃牢牢压制,连后宫权柄都以皇后身子不好为由被迫让给了那位宠妃。
她的苦痛,朱暄都看在眼里。
后来宠妃生辰,她不想触霉头没去赴宴,朱暄却悄悄去了,回来说:“母后放心,她不会再欺负你了。”
当晚宠妃暴毙而亡。
那年朱暄只有八岁。
她责怪过自己无用,要年幼的女儿保护自己,更希望可以为女儿寻得终生庇护,让她恢复最初善良纯真的模样。
对朱暄,她感激又惧怕。
朱暄八岁就能除掉宠妃,地位受到威胁时会除掉亲弟弟当然也是可信的!
朱暄怜悯地看着她,林霜白这才意识到周遭无人。
所有宾客被突如其来的阵雨袭击,侍卫随着圣驾和皇子躲入室内,新郎手中油纸伞不偏不倚,只遮在新娘上方。
只有未央宫宫女小心翼翼将手挡在她头顶,声音被冰雹打得断断续续:
“娘娘,雨、雨太大!咱们快进、进去吧!”
·
少时风停雨歇。
阳光大作,仪式继续,少有人注意到,主位上的皇后娘娘面色并不好看,时不时担忧地望向乳娘怀里的婴孩。
待拜堂后,众人入席,户部尚书突然小声问了一句:“钦天监监正在否?公主大婚日雷雨大作,不知天象何解,是吉是凶啊?”
监正刚巧在席,掐指一算,“像是上天预警,只怕不吉。”
“大婚是喜事,如何会有不吉?”
“婚事无吉凶,是成婚的人……”
“驸马有功劳在身,难道是公主做错了——”
“快快住口吧,心里知道便罢,莫要惹上头不痛快。”
就在此时,宗人府宗令仿佛再难忍受,掀袍下跪。
“臣有本参奏!”
“陛下多年宠爱昭阳公主,公主却不知圣恩,嚣张跋扈,监国时多次以权谋私,前日竟在城里当街杀人,置国法于不顾!驸马更是多有包庇,打伤宗人府官员!今日公主大婚,天降预警,还请陛下治罪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