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无论放在外头还是口袋里,都冰凉得如同铁管一般。
这么冷天在外头,天也黑了,不是更冷了?
不会真的被拐卖了吧?
他心里一慌,跑了起来,早已冰僵了的脚踩在坚硬的水泥路上一阵一阵麻痛着。
稀碎的,红黄的灯光透过人群的缝隙,在飞奔的少年身上流动着。
“柏遥!你在哪儿啊——柏遥,柏……”
“哥哥!”
李章叙被人从后面一扑,踉跄着差点摔倒了。
他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腰的手。
是柏遥。
“呜呜……哥哥,我都找不到你,我走了好远好远,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
他转过身来,垂眼看穿着羽绒服的小女孩抽泣,终于松了一口气。
“赶紧回去吧,妈妈很急。”
李章叙蹲下来,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却想起自己的手冰得很,又收了回来,可是半路便被那小而温热的手拿住。
“不行……哥、哥哥要绑这个红绳在手腕上,老板说这样遥遥无论如何都找得到你了。”
李章叙抬眼看了一下她身后卖红绳手镯的摊子,前头都是一些情侣在看货。
可能是那老板哄着柏遥说的吧。
“好,戴上了我们就回家。”
柏遥破涕为笑:“好。”
李章叙自从上了初中,就申请寄宿,只有少数的周末会回家。
他一回到家,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或者让自己麻木于家务之中,让那对母女在客厅表演母慈女孝天伦之乐。
他在柏遥这个岁数的时候都会煮饭煮菜做家务了,可是母亲还乐于跟她玩洋娃娃那种弱智的游戏,边亲边哄,好像她们才是亲生的。
“嘭。”
铁门发出一声巨响,带着一身酒气的李征远把家里门关上。
“征远,你又喝酒了?”
柏堇问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
小小的柏遥还不明白一些事情,美滋滋地喊了声爸爸。
李章叙还在刷碗,便听见客厅传来女人的一声惊呼,心头一紧,便穿着围裙冲了出去。
年幼的妹妹看见妈妈被打,抱着洋娃娃哭了起来。
“贱女人和小贱种,我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李征远推搡了女人一把,又把手高高举起,浑实的巴掌将要落到小女孩的头上。
李章叙挨过父亲的巴掌,自然知道那力度有多大,能把他脑门打得嗡嗡响,要是打到妹妹头上……
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生了些勇气,咬牙挡了上去,结结实实挨了父亲的打。
“不男不女的东西,跟你妈长得一个狐媚样子,骨头硬了是吗!”
李章叙身上又被他踹了好几下,不用看都知道又是一片青紫,整个人痛苦地弓下身子。
年幼的妹妹被他护在身下,茫然惊恐地抓着李章叙的衣服。
李章叙看准了父亲转身去抄工具的时机,抓着柏遥踉踉跄跄跑进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他虚脱般背靠木门,大口大口喘息着,面前的小孩儿又在抽泣了。
“别哭了,心烦。”
柏遥忍了哭声,小小的手拉住他的袖子,又不敢去碰那红肿不已的伤口。
李章叙本来想叫她滚,却看见她吹了几下他的伤口,眼泪簌簌地掉,好像挨打的人是她一样。
“哥哥疼死了。”
“离我远点,轮不到你来安慰。”李章叙把袖子扯了回来,柏遥却在他大腿上放了那只廉价的小熊。
“我只有这个了,让它陪陪你好不好?”
被打也无所谓。
没钱也无所谓。
他要的从来都不多,都不奢求自己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了。
李章叙真的只想要一点点关心而已。
爱是畸形的,也可能那些畸形的情感里根本就没有爱。
可是这里面哪怕掺和着一点点关心,他也能骗自己就这么活下去。
李章叙身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地疼,咬着牙,垂眼看着瘦小的亲妹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一点点真心,他向父母乞求不来,却被他最讨厌的妹妹给予了。
偏偏是这个他憎恶已久的假想敌。
他不由得浑身发抖,眼前的事物也朦胧起来。
炽热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