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今天你不是厨师,是约会的人。”
接着他又对秦陌桑和颜悦色:“秦桑,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刚来那年他才十七岁,脸很臭,性格也不好,情商和我一样,又硬又轴,你辛苦啦。”
窗外风声吹动纸窗,距离那个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秦陌桑手肘支着下巴,看李凭侧脸。他今天一直很紧张,紧张什么?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
“是啊,鸠山先生,我好辛苦。”她眉毛一上一下,还没喝酒就有醉意,拉过他的手放在脸上蹭。“凭先生不喜欢我,我追他追了好久呢。”
面前倒了两杯清酒,鸠山对李凭瞪眼。和方才鸟居前的恭敬不同,现在他完全是个和李凭没什么距离的退休大叔。
“贺茂鹤,度数淡一点。你们开车来的吧?坐我的车回去,当是祝贺你们订婚。要好好对她啊,女孩子的爱和樱花一样,这季节开过就很难重现了。”
杯壁碰撞声清脆,她眯眼把酒都喝了。李凭抢下她倒的第二杯,低声劝她少喝点,抬眼却看到她泪光闪烁的眼睛。
哗啦,鸠山把面前的屏风扯过去,挡在自己和两人之间,狡黠挤挤眼。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盘寿司。
“和歌山是徐福的故乡,这道徐福寿司,有秦始皇没有求到的长生秘方哦。你们来得正好,长鬓鲔鱼昨天才刚送到,一期一会,好好珍惜。”
灯关了,只留下一盏。鸠山从厨师通道离开,纸门响动后,屋里只剩下他们。
柚子醋的香味萦绕在齿尖,她把盘里的寿司吃掉,李凭坐在她身边,一筷子都没动,只是看着她。
秦陌桑吃完,说了句好吃。他就把人拉过去,说,我尝尝。
舌尖浅尝辄止,是清酒的味道。李凭掐着她腰的手用了点力,她喊疼,他就放了手。
秦陌桑顺势往屏风后跑。他站起,当啷一声,是餐台的刀被取下的声音。两人只隔着一扇屏风,花影绰绰。
“李凭,我有要自己去处理的事情,别跟过来,也不要乱跑。我不会为难鸠山先生,请你转告他,我不是坏人,多谢他的招待。”
她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
“要是回来得早,我们就去泡温泉,看花火,去东京逛街,吃料理。我来之前看过旅行手册,你别骗我,哪里好玩,我都知道。”
他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捏成两截,然后才开口。
“秦陌桑,你不能这样跟我告别。我连你的脸都看不到。”
她离崩溃只差毫厘,但还是推开了屏风,推开的那一瞬就被抱紧。
“因为你外婆,是不是。”他声音尽量平稳,像怕吓跑她。“我不拦你,你走。但下次要是再这么抛下我…”他咬牙:“我就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
她在他颈侧深呼吸。
“不会的,没有下次了。”
他叹气。“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把脑袋深埋在他怀里。
“我爱你。”
窗外风声乍起,天要阴了。尺八的声音从林中传出,空旷悠远,如泣如诉。秦陌桑听到他胸膛震动,说,你要怎么拦住我。
“离别kss。”她心虚回答。
李凭笑:“还算有点良心,来吧。”
她踮起脚尖亲他,他把人抱起放在餐台上,手撑在桌沿。全身力量都胶结在一处,都尝到了带咸味的泪。
“教你这么久了,还不会亲。”
“久么?”他问。
窗外,尺八吹奏没停,她盘在他身上,像条美女蛇。
是剂量不够?他还没有醉的意思。秦陌桑心一横,又倒了一杯,喝掉,然后渡给他。清酒无味,但醉人。
这次他甘之如饴,没有推开,没有拒绝。
终于他合上眼睛,呼吸平缓。
她拍拍他熟睡的脸,努力保持微笑。“我这辈子总拿烂牌,不能再拿你冒险,原谅我啦。”
她走出门,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诡异。
竹林沙沙,尺八的声音戛然而止。鸠山从阴影中走出,秦陌桑没动,身后,方才从餐台后拿的刀出现在另一个人手里。
是南浔。
五通的短信没说不可以带女伴,而这次行动,被渗透的特调局里除了敌人,也有友人。
鸠山把乐器收回布袋,远远地,对她行了个礼。
“秦桑。殿下嘱托过我,如果是他先出来,阴兵就跟他走。如果是秦桑先出来,我就放你离开。看来他还不愿变成完全的‘鬼’,我很欣慰。”
她的手攥紧,又放开。
“鸠山先生,请代我照顾好他。但是,他是李凭,不是太子殿下。”
阴影里,老人笑了,脸映着月光。
“当然。作为故人,我也期待…他这辈子有段圆满的人生啊。”
秦陌桑走了,风灯在夜色里摇曳。尺八停了,变成歌吟。
“人间五十年,如梦亦如幻!亦度得生者,岂有常不灭!”
灯灭了。
金色和室里,李凭缓缓睁开眼睛。他面前是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苗银缀饰。见他醒转,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这药要是不靠谱,桑姐能把我拆巴拆巴扔海里。”龙树一如既往地嘴快。
李凭转了转手腕,眼又变回冰冷睥睨六亲不认。
“你刚刚也在?看到了多少?”
龙树笑眯眯。
“我哪敢看。你俩上桌之后的部分我就没看了,姐夫哥。”
这声姐夫哥叫得他面色缓和不少,而窗外的雨声,却于此时渐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