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泛起异常复杂的感觉。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总是在他们兄弟俩面对面互望的时候產生。
此刻,在镜子里的自己有着一头金发,右耳那一排七个的耳环虽然已经被取下,却还能清晰看见那七个耳孔。身上穿着母亲帮他准备的黑色衬衫,和看起来有[破旧感]的牛仔裤,确实很有天朗的风格。
每次穿耳洞之后都会喊痛,还会惹来爸妈的一顿骂,但他还是乐此不疲,过了一阵子又忘了,然后再去穿多一个。直到母亲恐吓说再多一个就别回家,他才百般不愿地停止这种行为。
抚摸着那一个个小孔,他完全想不起当时的疼痛感觉。
难道真的是伤口癒合了就忘了痛吗?
他不知道。
脑海那种混乱的感觉再次浮现,他不禁伸出手抚摸镜中的倒影。
这……真的是自己吗?
他无法确定,却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葬礼在殯仪馆举行,刚刚出院的天朗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跟着父母来到哥哥的灵堂。
一走到门外,天朗就看见摆在灵堂正中央的遗照。
他心里顿时產生另一种不可思议的异感觉,驱使他快步地走向遗照。
照片中的天宇有着和天朗如出一辙的容貌,但是两人的穿着打扮和所流露的气质却天差地远。
天宇蓄着一头修剪整齐的短发,完全没有染色的痕迹。戴着银边眼镜的他穿着白色上衣,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他的微笑之中带着一丝靦腆,和略带不羈的天朗完全不一样。
这时,天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灵堂后面走了出来,立刻叫道,
「文莉姑姑。」
那是一位约三十五嵗左右的女子,略微清瘦的她和谢先生有着相同的温文气质,样貌也有几分相似。
一见到天朗,向来疼爱他们兄弟俩的文莉姑姑悲从中来,
「天朗!」
她快步走上前用力抱住天朗,哽咽地说,
「还好你没事。要是你们兄弟俩一起走,叫我们怎么办?」
天朗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只能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泪水跟着淌了下来。
谢先生和谢太太见状,也不禁落泪……
待眼泪终于止住了,谢太太才走到他们身边,问道,
「文莉,方慧来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天朗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来了吗?
文莉姑姑擦乾泪水,这才轻轻放开天朗,回答道,
「她中午就来了,在里面。」
听到姑姑这么说,天朗不由自主地朝里面走去。
他一走进去,就看到绑着马尾的少女坐在棺木旁静静地烧着冥纸。
一向爱穿白色的她今天改穿全黑的翻领衬衫,依旧搭配着牛仔裤和运动鞋,很典型的理工女生装扮。
她美丽的侧脸映入天朗的眼中,只是几天没见,情黯然的她却显得更加清瘦,原本就端正突出的五官和轮廓,现在更加鲜明立体。
感觉心跳越来越快的天朗缓缓朝少女走去,来到她身边时轻声唤道,
「方慧。」
听到熟悉的声呼唤自己,少女立即抬起头,悲伤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包围住,
「天宇!?」
语气中固然带着哀伤,却也难掩一种莫名的惊喜。
她那张小巧白皙的脸蛋清秀可人,双唇如同粉红色的花瓣,那双满盈泪水的明亮大眼睛正凝望着天朗。
为了确定站在跟前的人是谁,她将泪水拭去,揉了揉大眼睛。
在看清楚来者之后,她好不掩饰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原来是天朗啊。」
她马上收起了之前的脆弱,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却倔强地忍住泪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烬,问道,
「你没事了吧?才刚刚醒来不是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和方慧面对面,天朗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没事。」
两人沉默半刻,天朗才问道,
「聼文莉姑姑说,你中午就来了?没课吗?」
方慧不好意思的情立刻让天朗看出她是逃课过来的,为了掩饰这一点,她也只能很不坦率地説道,
「反正下午只是讲课,又不必签到或点名。」
她将视线再次转到棺木,心情沉重地説道,
「我还是无法接受天宇已经离开我们的事实。」
天朗转头望着凝视天宇遗照的方慧。
她的眼中仍闪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