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娘娘想见您。”
“不见。”
太监被陛下毫无转圜之地的决绝噎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忙领了命出门,转身便用袖子拂汗。
过午的太阳斜照在殿门前,直晃晃照在太后身上,将人脸烤得通红,她方才闹着要进门,让一众小太监拦了下来,现下金钗歪斜,鬓发凌乱,愤怒、焦急与热气激出的汗浸花了妆容,全然不复往常尊贵冷艳的姿态。
“太后娘娘,陛下政事繁忙,一时无暇接见。眼下日头蜇人,您不如先回宫歇着。”
他笑得勉强,额头上的汗沿着发边往下淌。
太后听清他的话,面上瞬时狰狞,眼狠得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狗奴才!滚开!”
她一脚踹了人往里闯,门前四五个小太监将她堵得严严实实,面上不阴不阳仿若铁心做的假人。
“好哇!你们这帮狗阉人,敢挡哀家的道!明日便让野狗生啃了你们这帮杂货!”
她伸手推搡,可无人被她的话震慑。
“皇帝!皇帝!雁王可是你的兄长,你怎敢让他下狱!”
“汝英王与幽王皆在入京的路上!那可是他们的亲外甥!”
“皇帝!你怎的不敢见我?就知野鸡生不出凤凰,你这般缩头还真是和你那畏缩的母妃一个模子!”
太后从以亲情动容,到出言威胁,再到破口辱骂,一旦开了口子,这些年憋闷在心里的话便收不回头。
御前太监看她这幅理智全无的模样,只觉疯癫,以往陛下势微,对她的百般刁难一度忍让,可现下他哪里还是那一无所有的稚童,太后被惯的这一身脾气委实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她吼叫得声音发哑,嗓子如破锣般聒噪尖厉,但凡换个人在此处撒野,早让人拖了下去。
“叶准你这贱婢胯下生出的东西,不愧是...”
太后正骂得越发口不择言,突然就见周延走了出来,那污言秽语生生卡在喉咙眼。
正是因为他与她前后脚到殿门,而唯独她被拦了下来,才令她这般恼怒。
眼下她早已顾不得骂人,呆愣在原处,眼睛直直盯着周延手里那封明黄的圣旨,尖长的指甲还掐着小太监的脸皮。
周延未做理会,朝她做完礼抬步便走,铁甲碰蹭发出冰冷的声响。
“周将军!”太后松开那小太监,没看一眼在他脸上留下的血印子,转身叫住周延。
“圣旨写了什么?要如何处置雁王?”她瞪着眼眶,伸手就想抢。
可无论身量还是身手都抵不过周延,他轻巧一闪,便避开了人。
“太后娘娘请自重。”
圣旨自该是当接旨之人面前宣读,即使是太后也无权干涉,周延占理,并不畏惧以下犯上。
“臣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周延再不给她拉扯的机会,转身便走。
太后再承受不住一般,腿一软歪到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冲出数道脂粉沟壑。
侍女来扶,让她尽数推了去。
她怨恨又绝望地捶地,扬着嗓子往殿里吼,“皇帝!你如此对雁王,可有半分顾忌过汝英王与幽王的颜面!何必将事情做得这般绝,到时兵临城下,便是你求着我母子二人放你一马!”
殿里无人应声,叶准必定听到了她的辱骂与威胁,却连个响儿都没有。
他早容不下皇儿这颗眼中钉,这回又让他抓了把柄,尚未知会下何等毒手!
分明她儿才是真真切切的嫡长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都是这蛊惑人心的假面狐狸,暗中勾结稚家与项家夺权夺位,偏偏做出一副贤良大度的姿态,将天下人的眼睛都蒙蔽了去!
太后心中痛恨交加,她深知再与叶准拉扯也无用处,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汝英王和幽王。
再多七八日,不,最快只需五日,汝英王就该能赶来京城,叶准怎的都该顾忌那八万勉城大军。
她能从何处借来五日?
“愣着干什么!扶我起来!”太后尖厉地朝跪伏在一旁的侍女吼道。
她要想办法保住皇儿的性命,还不能让他受皮肉之苦,只要坚挺到汝英王到京,一切便有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