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园说:“今天很累?”
很累,不仅今天。挨了这么多折磨,面对这些天来第一个可以面对面抱怨的机会,苏好月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累。”她说,终于绷不住大哭了起来。
两人避开烟民走到大楼后面,她哭了好一会儿勉强缓下来,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两周遭受的种种,工作压力,学习压力,态度刻薄的上司,还有在苏锦那里挨的一顿又一顿的惩罚。
杜青园听得脸上现出骇然的表情,说:“你姐姐怎么这么狠?”
苏好月非常委屈:“她是变态。”
杜青园问:“你能受得了吗?”
苏好月很哀伤:“受不了还能怎么办。”她停下了抱怨,将整个身子向杜青园倾斜过去,软成一团肉靠在她的肩头上。
杜青园歪头亲了她一口。
苏好月问:“你是不是又瘦了?”
杜青园说:“是吗?”
“是啊……硌得慌。”苏好月觉得这句话很好笑,所以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声掺在一顿一顿的哭嗝里。她支起上半身,用手去摸她的肩膀。触手所及能明显感觉到骨头坚硬的弧度,她从愤怒和悲伤里缓过来,大概因为情绪起落得太剧烈,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反应,她突然觉得这种触感十分有趣。
杜青园往后缩了一下:“痒。”
苏好月坚持继续摸,手指在凉凉的布料上滑来滑去,说:“你真的瘦了,以前骨头没那么明显。”
杜青园说:“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她顿住,脸腾一下红了。“你真是……回去上班吧,赶紧的。”她作势站起来离开,却被苏好月一把抓住了手。
“不要走。”苏好月扬起头来看她,睫毛上还挂着晶亮的细小水珠,“干嘛突然要走啊。”她攀着杜青园的胳膊往上,把她拽了回来。
杜青园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扶着她的胳膊稳住身子,佯怒着伸手要打她,没真打,只弹了一下脑门,道:“你再不回去,你老板找你怎么办?”
苏好月看了一下时间,离她下楼只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但想起李应的表情还是心里发怵,便抱着杜青园又亲了几口,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回到十一楼,一进门便看到李应抱着手臂站在水浴锅前,眉头拧成了麻花。
苏好月心跳漏了几下,下意识轻了脚步,悄悄走进门内,但这是完全自欺欺人的做法,她最终还是得走到她跟前去。
李应突然抬头,向她投来两道极为凌厉的目光。
苏好月在心里疯狂排查可能的原因,硬着头皮走过去,一走近便被兜头甩了一个耳光。
耳光声音非常响亮,屋里霎时一静,但立刻又恢复了忙碌。李应问:“你干嘛去了?”
苏好月半边脸都被震麻了,一边发麻,一边火辣辣地疼,跟烧起来了一样。她张开嘴,感觉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有电话要接。”
李应问:“去哪儿接的?”
应该编一个李应没找过、而且不会太离谱的地点,但苏好月被扇得脑子都懵了,完全失去了撒谎的胆量,嘴里支吾半天什么也不敢说出来。
“啪!”又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还是那半边脸,苏好月踉跄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也不敢去捂,鲜红色的皮肉高肿起来。
完了。她竟然还有余裕想别的,被苏锦看到该怎么办?
李应拧着她的耳朵,跟提一个小孩似的把她提到了走廊上,又一脚踹进了办公室的门。谢澜的声音在跟前响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李应说:“苏好月,怎么了,你说。”
苏好月不敢再撒谎,哽咽着小声道:“有人找我,我刚才下楼去了。”
李应厉声斥道:“你做了这么些年实验,不知道实验过程不能离人?”
规定是这样的,但没有人真正这样做,水浴加热一小时,大家都会在此时离开,去干点别的事儿。
谢澜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苏好月,你怎么回事?”
苏好月低着头不吱声。
谢澜伸出脚,用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她小腿一下:“说话!”
苏好月深喘一口气,熟练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