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靳晏西骂人都不带怒火的,却能字字句句说得你抬不起头,说得你都觉得自己不配做人。
当然,要是今天出了人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钟悦回办公室后坐了一阵,又拿手机瞧了瞧,出这么大的事周野还没来电话,估计人已经上飞机了。
没多久靳晏西就过来找她,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靳晏西负手站在她面前,她坐在转椅里纹丝不动,他低头看了她起码五分钟才说了第一句话:“谁是你男朋友?”
钟悦抬眼:“于公你没权限私下找我,于私,谁是我男朋友也跟你没关系。”
靳晏西笑起来,微微躬身,双手撑在她椅子扶手上,“这样说话就不合适了,昨晚我们才亲热过,要不要告诉你男朋友?”
“你去告诉他啊。”
他总是不动声色就能惹毛她,可如今钟悦已经不再是十几岁毫无城府的愣头青,明白在和他对峙里越镇定才越有机会稳操胜券,钟悦问他:“你派人去美国查了我是吗?不仅如此,还联系小野过来盯着我。你在怕什么,怕我去死?”
“靳晏西我不妨告诉你,其实你和我姑姑没什么两样,你们惯会拿捏我,哪一天要是把我逼死了,你们一定是罪魁祸首。”
钟悦说着缓缓站起来,在靳晏西薄唇紧抿克制愠怒的表情中,把他原本就很平整的衣领牵得更平整一些,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你也知道我来莫桑比克就是为了躲你,可你还是来了。你不就想要我承认我很喜欢跟你上床吗,我承认就是了。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有意义的事吗?没有的。”
钟悦收起双手,“你让我给你打电话,让我有事就找你。我真的可以这样吗?你能像过去那样再接受我一次吗?即便你可以,那你的家庭呢?靳家可以吗?”
她撇唇,苦涩笑笑,“别浪费时间了,你现在就回去,和肖妮娜尽早结婚,从此和我断了联系,这才是你唯一正确的选择。”
靳晏西看她放弃的垂下眼帘,那一瞬她的情里似乎能看见那日在海底的决绝,她不只是不要他,她连整个的人生都在放弃。
靳晏西眼眶一阵火辣,难耐时喉结无意识地滚动,无声中不知道看了她多久,才缓和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情绪,他说:“但凡你能多和我说一句话,我也不至于查你。”
钟悦笑着摇头,“你看你多虚伪呢,昨天晚上才告诉我,说我要是不愿意说的,就可以不说。”
靳晏西噤声,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
到底是长大了,跟他理论起来丝毫不落于下风。
“是我的错。”
一片沉默中,靳晏西突然开口。钟悦闻声愣了一道,迎上他的视线,他眼底依旧是泰然处之的沉敛,“不该以冒犯你的方式去调查你,以后不会了。”
钟悦竟不知道该回一句什么过去,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跟人道歉或是妥协都很违和,她瞪着一双眼睛那表情相当滑稽,靳晏西勾唇摸她的脑袋,“你也别总跟我作对,凡事我也都是为你好的,这话不假。”
稍顿片刻,他开始说正事:“这次事故你也有责任,融商这边我把小方调走,工人的赔偿除了保险部分,剩下部分两家公司共同承担。”
钟悦点头,“应该的。”
靳晏西看她:“你们公司内部如何处理我无权参与,但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交代不满意卓能以后也别想拿项目了。”
他说的是事实,此次事件可大可小,要不是他恰好就在这边,估计消息早都泄露出去了,舆论压力下谁也别想好过。
这天上午靳晏西离开钟悦办公室后,两人就没再联系,就连他什么时候回国的钟悦都不清楚。好在水泥厂废渣坍塌事件在第一时间压了下来,没有后续的麻烦。
周野是次日清晨到的,处理公事就忙了一天,和钟悦私底下见面已经是晚上了。
他问钟悦:“你又犯什么蠢,不是答应了我回国要好好生活吗?”
当初她要回来,一是为了参加钟广舒的婚礼,再就是修葺钟广泰夫妇的墓地,她一个向往安定的人,回来了也就不想再出去了。
周野知道她没法见靳晏西,同意她留在国内的前提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得好好过日子,她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出尔反尔。
钟悦低头抱着膝盖,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对周野说真话:“我没办法,他一来找我我就没法控制我自己,我受不了。”
周野烦躁地捏眉心:“你在丢我人这件事情上从来不让我失望,我跟你说过一万次了,靳晏西和肖妮娜结婚那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他们两家在一条船上,你觉得六年后的现在,对他来说是感情重要,还是家族利益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