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见红底金字的牌匾,楼高百尺,玲珑精致,如明俯瞰,庄重威严。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不去看四周躺地的死尸,这是一座十分美丽华贵的阁楼。
“言棠阁”
真是景如其名,处处海棠,乱花渐欲,叫人何不丢魂。
可惜,人不对景。
静谧无声,丛影跟在师兄丛霁身后只听得见他们自己谨慎的脚步声,越往里面走似乎空气越发稀薄,丛影大口喘着气,冷汗直流,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前面走着的丛霁突然停下,手里捏起剑柄。身后的丛影好像失了没注意眼前情况,撞到了停下来的丛霁,还未开口,就见丛霁满眼的不可思议,拔剑出鞘,顺着指向处。
丛影见到了从没有亲眼见过的,只在古法书籍里出现过的,用血写成的倒画鬼符。
跃然墙上,像红色藤蔓死死缠绕在石墙之内,邪气难抑,直逼人眼的凶煞,深深刻在墙上的一笔一划之中。
此符一出,恶鬼环生,灾像竞生,非人力所能干预。
因为能够画出这样恶咒之像的,非妖非鬼,而是灵。灵乃天谴降生之物,数量极少,目前所知人间仅存七只,生来就是极恶,无形体,喜流连人间附身换作人形,以绝对力量碾压犯孽。道教祖宗三百年前,与七大恶灵缠斗大战,最后借助力注入天物七邪钉,将他们封印于人间。
丛霁先反应过来,暗道不妙,摆出法器就要做阵,强压住周遭四起的尸气。隐隐约约响起一阵怪异的呻吟声,方才晴朗天气瞬间变脸,变成闷人的阴天,身后的尸体渐渐动起来,地上扭曲地爬行,拖着外露的肠子和白骨,眼珠从眼眶里呆不住一骨碌滚出来,窜到丛影脚边。
他看向身后,瞬间浑身颤栗惊恐,所有死了的人此时都动了起来,并且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肢体扭曲,张血盆大口。眼见越来越多死尸朝他们飞速过来,丛影丛霁两人联手摆阵伏尸,试图摆脱当下被包围的困境,不料,就在丛影拿剑欲斩下那一个靠近的死尸头颅时,那本来模样可怖的丧尸将人一瞬间变成了活人,眼里充溢着血泪,哭着求他不要杀了自己。
待剑光落下,为时已晚。
丛影看见自己臂膀沾满喷溅血迹,不可置信,他刚刚是杀了一个活人?
丛霁也遇到同样情状,震惊不已,又反应过来这是灵幻之术。看着蜂涌过来的成群死尸,他还是举起剑,咬着牙说:“丛影,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扑过来的数量越来越多,单凭二人消灭这群密密麻麻的死尸简直是无稽之谈,丛霁拽住丛影就从廊桥上跳到怪物较少的庭院中心空旷处,又一番激烈的打斗过后,本来已经被打退倒地的尸体又爬起来,向他们发起进攻,不给人喘息机会,两人抗争的力气耗尽,被逼到退无可退。
就在两人即将被已经扑在身上的死尸胡乱啃食之际,乌云消散,天光大亮,所有的死尸一瞬间消散,糟乱腥臭的血流不见,他们从虎口中脱险。
庭院干干净净,整洁有序,池中小鱼悠哉,宣告他们不过大梦一场。
就在楼阁高处,倚在栏杆边的少年懒洋洋地抬手,指尖轻轻拍打在刀锋。
浑身上下是通天的贵气非凡,身着张扬艳丽红色,银丝缀边翻滚起浪涛,风扬襟带而起,牵来涟漪细雨。
细看才明朗,那少年身长瘦削,着一身银丝滚边绣玄虎长袍,脚踩一双青缎墨底长靴,气势逼人嚣张。人更是俊美夺目,生得凌厉张扬得狠。视线瞥着远处,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让人难以揣测。
手上把玩着一柄短刃,刀锋流转于粗粝的指缝中,手上大大小小的细痕粗茧与整个人的金贵气质相去甚远。
丛霁抬头一眼,望向高楼就看见他,刚刚一切的始作俑者。
薛程远,他醒过来了。
就因为这一眼的机会,就给他们玩了一个凶险诡异的恶作剧。而他在楼上远远观望着这一场生死局,最后也只是觉得没意思。
丛霁丧气低头,话里满是不甘心:“还是来晚了。”
薛程远。
她脑海中莫名重复起这个名字,对很多事和人都持冷漠忽视态度的丛玉,在此刻,竟呢喃起这三个字。
拆开字眼,薛,程,远。
又合上一起,薛程远三个字紧紧黏在一起。
好像怎么都揣摩不够。
她未发觉自己脸上的鲜活的笑容暴露,虽然只是微微一点勾唇,却足够与平时的她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睁开眼,是翠绿一片,点缀着金色星芒。
丛玉温柔小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