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了看导演,再看看那女人,垂下头像在思考,抬起头时才又坚定地摇摇头。
姜成瑄抿起嘴笑着。原来那女孩充其量也只是个助理。老闆不在的时候,只能对导演唯唯诺诺的,靠山来了便马上像墙头草似地一边倒了。
只是……那低头再抬头的动作,似乎是经过一番思考的。姜成瑄转身背靠着车门,不再关注那头。如果是经过思考的,或许可以暂时拿掉她墙头草的头衔。
导演的一句收工,不仅仅是剧组人员的下班铃声,也是追星族们的放学鐘声。姜成瑄载着客人回到小镇上,经过一家杂货店,一阵儘管五音俱全却仍属鬼吼鬼叫范畴的歌声刺穿她的耳膜,她在杂货店门口停下车,看着站在杂货店外遮阳篷下的大叔,拿着麦克风正唱得不亦乐乎。她按了两下喇叭,大叔放下麦克风,表情兇恶地转头正准备骂人,看到姜成瑄表情立刻变得温和。
「小瑄瑄,来陪叔叔唱一首吧?」
姜成瑄嫌恶地皱起眉头,「我不跟怪叔叔唱歌的。明天他们会在你农场里拍戏吧?」
大叔忙不迭地点着头,「对啊。你明天会载客人过来吗?顺便陪我泡个茶吧。」
「看情形吧。如果民宿里不忙的话。」姜成瑄扬扬手,右脚松开煞车让车子往前开去。
才刚开到下一个路口,一辆犹豫不决的车子挡住姜成瑄的去路,逼得她不得不踩下煞车。
这些可恶的外地人,路不熟就要善用当地资源啊。来找我带路,打你九折啦。在这里当路障又领不到薪水。为了不吵醒在坐座里睡着的客人,姜成瑄只能在心里无声地骂着。
骂完之后,姜成瑄大幅度地打着方向盘,从那辆车子的后面绕过去,往民宿开去。
将客人送上楼之后,姜成瑄从口袋里抽出两张千元钞票,放在柜檯上。「找钱。」
老板娘收走那两张钞票,慢条斯理地开抽屉,口中唸唸有辞地说,「学费、交通费、制服费、补习费、参考书讲义,样样都要钱啊。」
老板娘的手才刚放进抽屉里,姜成瑄的额头也贴在柜檯上作伏首状。「不用找了。」
三七分帐摇身一变成了五五分帐。姜成瑄的心在淌血。
老板娘笑着抬起手摸摸姜成瑄的头,「小瑄真乖,不枉我这么疼你。你看看,当初刚来的时候青涩害羞的你,现在已经被我调教得活泼大方。我对你可是有再造之恩啊。」
「是是是。」姜成瑄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隔三差五地捉弄她也算是调教的话,老板娘说的都没错。姜成瑄回忆起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不由得头皮发麻。明明知道她不好意思看别人的裸体,故意让她在有客人的时候进去打扫大浴池。知道她不爱高调,还把她拉到杂货店外唱卡拉ok开演唱会。如果她稍有反抗,就假藉发酒疯把她海扁一顿。
这十个月以来,让她不得不逼自己转型,好在夹缝中求生存。但日子久了,她倒也忘了害羞是什么东西了。
套句老板娘的话。开门做生意,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
她抬头看着墙上的钥匙柜,突然眼睛一亮,在原地跺步。「老板娘、老板娘,我的房间……」
老板娘笑了笑,从墙上取下一把钥匙,「好啦好啦。说好了,客人走了会还你的。」
姜成瑄满心欢喜地伸长了手要接钥匙,此时,门口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请问,有空房间吗?」
姜成瑄苦着脸,看着钥匙在半空中转向,经过一道道例行程序后,又落到客人手上。把客人送进房之后,姜成瑄以伤感的眼看了她的房间最后一眼,再带着沉痛的表情将门关上。
站在楼梯口,往下走了两步,姜成瑄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客人很面熟。如果拿掉眼镜,再摘下渔夫帽,露出里头柔顺乌黑的长发,不就是在拍戏现场看到的那个编剧助理吗?
姜成瑄急急忙忙地想下楼看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忘了自己一脚还悬在空中,节奏一时没抓好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她躺在地板上,仰着头,正好望进小莉的裙底。「蓝色的。嗯。蓝色的好,很有清新的感觉。」
小莉俯视着姜成瑄,不屑地说,「都多大的人了,还会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么爱摔,去跟剧组报名当替身演员好了。」
姜成瑄赔笑了下。
小莉抬起脚,跨过姜成瑄的头,后脚有意无意地扫了下她的脸。「清新个屁啦。」
「秦小莉,谁教你说话那么粗鲁的?」老板娘有如狮吼般的声音传来。
配合着小莉的脚步,声音渐行渐远地说,「姐姐教我的。」
姜成瑄站起身正要反驳,便迎上老板娘愤怒的眼。
「你都教了她什么?」
「什么都没有。」姜成瑄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
「她说是你教的。」
姜成瑄眼珠子转了转,决定转移话题。
「喂。老板娘,你女儿的态度是不对的。通常在那种情况下,小女生不都该尖叫大喊色狼吗?小莉怎么一点都不害羞?」
老板娘千娇百媚地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从小就没教过她怎么害羞。」
姜成瑄哑口无言。
「做为处罚,你晚上要陪我泡温泉。」
「泡就泡。谁怕谁。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我吗?」
老板娘轻哼一声,「那你晚餐可以少吃一点,不要到了洗澡时间,才又说肚子痛啊。」
看着老板娘莲步轻移地走回柜檯,姜成瑄朝着她的背影大喊,「我也才痛过那么一次,值得你掛念这么久吗?」
姜成瑄深深地有种凡走过必留下痕跡的悔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