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妈有煮晚餐,你最好有话快说,待会菜凉掉就不好吃了。」
「那怎么办呢?」他装出懊恼的模样苦笑,「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一时半刻恐怕说不完。或者你能打个电话回家,就说你跟同事在外面吃了?」
「……」
本想直接嚷着我要下车,但脑海中立刻浮现程寅那种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委屈样,最后我还真的──打给我妈了。
萧智煊带我去吃饭,席间不管我如何明示暗示他可以赶快切入重点了、我好想赶快谈完赶快回家,他都装成听不懂,不停聊着他的人生规划与理财规划。
我好心累,他几岁置產到底关我屁事啊!
「你这个週末打算做什么?」吃饱饭后他开着车在路上乱晃,忽然转头开啟另一个话题。
我闭了闭眼,绝望地说:「饭也吃了,我真的要回家了,上班一天已经很累了你知不知道?我没你那种好体力,我只想躺在我的床上舒舒服服当一条咸鱼,你没什么要说的话,那就让我来说吧。」
我竖起第一根指头,「首先,程寅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找他的麻烦就是跟我作对。」接着比出第二根指头,「再来,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你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也许本来有一点点好感吧,但它们全都在你无知无脑的纠缠下悉数蒸发了,连最后的一点都不剩了。」
我比出第三根指头,「最后,你的讯息我不会再读,电话也不会再接,所有情分到此为止了。喜欢欺侮弱小就欺侮吧,我会和他站在同一边,你敢就来。」
「悦悦……」红灯时,萧智煊转头用卑微讨好的眼凝视我,可我已懒得看,直接开门出去,无视对我按个不停的喇叭,加快脚步穿越一大排停驶的汽机车车辆,跨上人行道离开。
隔天开始,每到午餐时间,我高调上楼直衝科技部找程寅,拉他出去吃饭。程寅怯生生跟着我走,梨子跟在我旁边,总是一脸兴奋。
程寅看起来瘦,食量却非常大,进食的模样也像小孩子一样可爱。我吃的东西不多,吃个几口就得停下来,特别喜欢默默观察他的吃相,看他脸红。
虽然他感觉很穷,但偶尔会趁我们不注意时偷偷把帐先结掉,梨子发现以后总是甜甜地看着他说谢谢。程寅会搔搔头,露出憨厚的笑容说没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吃了好几个月的饭,只要有人问起我们的关係,我和梨子都沆瀣一气说:「是朋友啊!」
这本来就是事实。
到了某天,我和梨子翘班跑去买星巴克,坐在店内享受咖啡时,梨子忽然说:「悦悦,问你一个问题,诚实作答,不得隐瞒。」
我摆出立誓手势,「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真的不喜欢程寅吗?」
「什么?」
梨子有点忸怩,她玩着杯壁上的水珠,把它们一颗一颗弄破抹开,说:「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他那样的男人,连萧智煊你都看不上,怎么会……但我就是……想再跟你确定一下而已。」
为什么要把程寅拿来跟萧智煊比啊?他们除了外型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内在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萧智煊哪比得上程寅的一根手指头。
胸口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我蹙眉问:「你喜欢他?认真想追啊?」
梨子满脸通红,含羞带怯地嗯了一声。
我灌下几口咖啡,瀟洒舔舔唇,点头,「那就别管我,儘管去拿下他吧,我支持你。」
梨子尖叫着衝过来抱住我,「你最好了!悦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嗯,乖啊。」我拍拍她的头,像安抚路边的小狗勾一样。她开心地咬着吸管傻笑,我垂睫来回抚弄杯上水渍,悄悄叹出一口气。今天的咖啡,口感涩涩的。
知道梨子对程寅有好感之后,我很讲义气地把高跟鞋打入冷宫,买了双漂亮的低跟鞋穿,让程寅不用再陪我通勤上下班。中午,泰然自若地去蹭其他ol的小圈圈,跟着她们一同出去吃饭,让梨子能顺理成章跟程寅独处。
有次吃饭回来,刚好碰到梨子和程寅,说笑间大家一起进了同一部电梯。我看梨子一脸容光焕发,采挡也挡不住,忍不住问他们中午吃什么,梨子甜蜜地说:「程寅喜欢樱花虾烘蛋,所以我们去吃了台菜。」
「哇!」我夸张嚷道:「听起来很好吃耶!」
「那你明天一起来。」
程寅低沉的声音被隐没在女生们高涨的聊天兴致中。
我分明听见了,却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开心地和梨子聊早上摸鱼时在网路看到的影片。
我们的楼层先到了。电梯门开时,梨子回眸对程寅一笑,掩着嘴角走了。我压后跨出来,听见他执拗地再次低声用我一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你明天一起来。」
男人声音里透出我最不忍听见的卑微期盼。
我心尖驀地一颤。
最后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仍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提着肩膀加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