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就是不小心脱口而出,你也知道我没别的本事,记人名就是一流。」这点王宇晨倒是没说错,从小到大他只要把名字和脸配上,就几乎不会再忘记,天生就是交际应酬的人才。
「无所谓,都是以前的事了,又不是佛地魔,连名字都不能说。」摊开双手耸耸肩,郑宇星无所谓说道。
「你这样想最好,前男友那东西,就不是个东西。」王宇晨点头附和,一脸感同身受。
「讲得好像你有前男友一样。」
「唉,我是别人的前男友啊,我就觉得我不是个东西。」
「真是经病。」郑宇星哼笑,并不讨厌这种自嘲的笑话。
「哎呀,忘了说正事,周末有个摇滚音乐节,你要不要去参观参观。」
「你家承办的?」
「没,这次只是协办,先看状况如何,有机会也想试试这块。毕竟台湾的独立音乐也有自己的市场,多方涉猎总是好的。」
「总算有点老闆的样子了。」郑宇星低头轻笑,「好啊,我也很久没听团了,去看看也好。」
「你在日本还不听团?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娱乐啊?」
「说对了,真没有。」
「哎呀年轻人不要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青春都这样被浪费。」王宇晨摇头叹息,要是他在日本,可是有大把新鲜想去体验。
「是谁上次还跟我说工作是最好的疗伤药。」
「拜託,你都去了八年,总不是这八年都在疗伤。」
确实没有,只是把伤口放着烂。郑宇星在心底嘀咕,嘴巴倒是说:「反正现在有空,是时候回顾一下青春。」
「就是就是,我等下让人拿工作证给你,音乐节嘛,到处走走逛逛别客气。」王宇晨用力比了个讚。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到底让我来你这做什么?」说是要工作,内容又跳来跳去,连薪水小偷都称不上,简直就是廖添丁。
「就说来玩嘛,透透气也好,自己待在家多无聊。」富二代的想法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行吧,那我之后把刚才的资料查一查,整理完的分析再传给你。」社畜的想法也是这样毫无长进。
「没问题,你办事我放心。」
到底是哪来的自信?郑宇星叹一口气,觉得多半是友人善意的敷衍。
※
睡前窗外仍在飘雨,郑宇星有些担心,毕竟他目前没有足够热情,无法穿着雨衣和一群年轻人狂欢。不过隔日一早阳光普照,倒是给了他不错的心情。
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这次音乐节标榜破土重生,选了个相对清新的场地,郑宇星看着服务台旁的大型节目单,发现没有任何熟悉的名字,但舞台前早就站满难掩兴奋的观眾,看来这几年自己确实冲离潮流很远。
掛着工作证移动是很方便,但夹在一群真正在工作的人中间,又显得格外尷尬。郑宇星在后台帐篷逛了一圈,觉得还是去看表演比较实在,于是他转身准备离开,迎面而来是刚进帐篷的乐团,郑宇星先侧身让揹着吉他的乐手通过,甫一抬头,便和一双眼睛四目交接。
杨明川。
这三个字不消思考就佔据整颗脑袋,剧烈膨胀几乎叫人生疼。
而对方那双桃花眼也装满惊讶,彷彿用力一摇就能掉落满地枯黄。
「……宇星?」
先开口的是杨明川,这让郑宇星有些庆幸,如果连名字都被忘记,那他的人生真是一败涂地。
「嗨,好久不见。」郑宇星曾经设想过重逢那一天他会说什么,但已经是太久前的记忆,现在他脱口而出的,不过是这些年在职场上打磨出的客套本能。
「很久了……,你变了好多,我差点以为认错人了。」杨明川苦笑,彷彿真能从舌尖尝到苦涩。
我当然变了。郑宇星心想。他在大学还是戴着眼镜垂着瀏海的乖乖牌,到了日本这个讲究外貌礼仪的国度,自然就脱下眼镜梳起瀏海,连穿的西装都比周遭人时尚合身。
反观杨明川只是从棕发恢復成黑发,依旧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驼峰鼻,虽然少了点年轻的胶原蛋白,却平添不少成熟的男人味,无论从哪一点看来,都仍具备一定的吸引力。
但郑宇星能摸着良心说,当年他喜欢上这个人,并不全然是因为这副皮囊。
「这么多年总是要有点改变。」郑宇星轻笑,「那你呢,在搞乐团?」
「嗯,我是键盘,顺便写一些歌。」
「顺便?」郑宇星皱起眉头,口吻充满怀疑。
「发生了很多事,我……」
「我现在要去工作了,祝你演出顺利。」不打算听长篇大论,郑宇星高举胸前悬掛的工作证,点个头便逕自转身。
「我的团叫《赤道仪》,希望你能听一下我的歌。」
最后的声音被垂下的帆布掩盖,郑宇星大步迈前。他不回头,没有理由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