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縝握着刀往我身前挡了挡,脸上又冷了几分。
“这位大哥认得我?”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而此时,他的目光虽还落在我的脸上,但与先前的全然不同。我不过站在一丈之外,却仿佛同他相隔着千山万水、万丈红尘,刚刚同他对视那一眼所见的光景全被层层遮掩,静静的收敛起来,吝嗇地不愿再拿出来与人瞧。
“不认得。”他说出这三个字时语气中略带迟疑,反而叫人疑竇丛生。
他顿了顿,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支昼蓁,“送你。”
他看着我,许是因为我脸上惊诧的表情,又补了一句,“贺礼。”
那一刹那,我不由自主地就想伸出手接过它。不是为了那已世间难觅的花,亦不是礼貌周到而收下生辰的贺礼。仅仅是来自于那个人,来自于刚刚那一刹那的对视。若他送我的不是一支花,而是一坯土,我也会欣然笑纳。而我也已忘了自己刚刚才对阿縝说过的话,自不量力地想要接受这脆弱娇贵的生命。
也终是忘了这馈赠来得平白无故,这善意来的唐突轻率,也许并非是送给我的。
而事实上,除了那朵昼蓁之外,我确实再也没有从孙行秋那里得到过任何他主动相赠的东西。许多年后,当我终于在某个茫茫大雪之夜站在红墙之下才清醒过来,那唯一的赠予只不过是他一时的恍惚。
于我,却是惆悵的开端。
我收下花,低头笑着,一旁的宋瑉发出惊叹的称讚,就连阿縝也忍不住偷眼瞟了一回。我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还落在我的身上,不由抬起头,回望向他。
他抿了抿唇,从地上拾了一根稻草,往腰上一系,顿时勒出了劲窄的腰。我这才注意到,这人身材伟岸,身高似乎比阿縝还高一些,那无版无型的破旧衣裳下有一具骨肉亭匀的好身板,若是穿上军鎧战袍或是华衣锦服,不知该有多英姿勃发。
我大概是因为家里营布庄的生意,所以对人衣着打扮格外上心,当下便有些惋惜。见那人转身欲走,连忙嚷道,“这位大哥可否留个姓名?”
他没回头,只是举起手对我摇了一摇。
我望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集市尽头,那身灰败的黛色袍子果真毫不显眼,迅速地将他带入泯泯眾人之中,与这深秋的古城融为一体。
叫我再也遍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