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清明节代替廖子飞上台那天,阿健也对我这样说过,当时,随着这句话落下,原先被恐惧与担忧佔据的心思,竟的一点一滴趋于平静。
闻言,阿健挑眉,停顿半晌后,他低语,「明明是说一样的话,每个人却有不同的反应。」
还没搞懂他所说的箇中含意,廖子飞和孙蔓在这时走入休息室,以往他们总是各自来上班,清明节过后,只要遇上廖子飞没有载我的日子,他们两人几乎双双出入。
「这么早就来了?」阿健问向两人。
「哪里早?」孙蔓欲作势放下包包,身旁的廖子飞却捷足先登替她拿,这一幕落入我和阿健眼中,不只是我们两人,连孙蔓自己也倍感意外。
「你吃错药喔?」阿健的表情似笑非笑,「突然对孙蔓那么温柔。」
廖子飞没说话,只是安静把他们两人的包包放入置物柜,这景象在阿健他们看来理所当然,落在我眼里却是格外难受。
视线正好和孙蔓对上,原本就乱糟糟的思绪,变得更浑沌了。
我忍不住猜想,过去这么多年来,孙蔓就是这样注视着廖子飞和悠希吧?
意识到此,心中就算有几分疙瘩,我仍是硬逼自己收起失落,绝不在他们面前显露情绪。
清明节不只是改变廖子飞和孙蔓的互动,我和廖子飞的距离也无形受到影响。
自那天起,不知何故,我们的交集不再频繁,除了放学后照样一起到日出,其他时候,彼此只剩下单纯问候,或是偶尔间聊的交情。
这种普通朋友的相处模式,说穿了,和从前其实相去不远,但或许是直觉使然,内心就是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矗立在我们之间。
没什么变,却也同时变了。
对此,心里难免悵然,但为了能够淡忘对廖子飞的感觉,加上自己正如火如荼着手双主修的申请作业,忙碌的日子几近自顾不暇,时间一久,心里偶尔袭来的刺麻感,倒也不是那么让人发疼。
六月中旬,学期结束的那天,廖子飞突然传讯邀约,问我要不要去高美。
我怔然望着萤幕许久,在思绪停滞的同时,全身上下,彷彿只剩下心脏还存活着的奋力狂跳。
停在键盘的双手颤抖几秒,最后还是应允邀请,对于廖子飞,明知道他的个性比任何人都客气随和,我仍然难以拒绝他所提出的任何请求。
以往都是我等待廖子飞的次数居多,今天,当我走到停车场,他色泰然坐在机车座椅,看起来已经待了一段时间,我向他走近,「这么早?」
「因为不会写,所以考试提早结束。」廖子飞无所谓耸肩,朝我递来安全帽,「走吧。」
我接过,整装待发后就啟程了。
不晓得是否因为久逢出游,或者单纯没有话题,一路上,我和廖子飞几乎安静以对,偶尔穿插两、三句而已。以前虽然不会聊到内心话,但单纯打屁倒也挺自在,然而,今天瀰漫四周的气氛却不如以往,寂静之中,我内心也不时涌入莫名忐忑。
到了高美之后,我们默契一致脱鞋下去踏水,亦步亦趋走在廖子飞身后不远处,我不时凝视他侧脸轮廓,有几次甚至差点看出了。
明明知晓了所有故事,以为这会让我对他彻底瞭解,但回头细想,对于廖子飞,其实认识的仍然很有限,他还是一贯秘,依旧藏满秘密。
或许,在那年悠希离开后,廖子飞就选择彻底关上心门,不让任何人走进,也不允许自己走出来。
当炙热阳光一次次洒在身上,赤足底下的阵阵清凉,没有带来消暑的快感,反而感觉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比前脚来的沉重。
「好像很久没来这里了。」回过来,廖子飞轻声说着。
我尷尬,「是啊??」
「上了大学以后,我几乎没再跟朋友来这里。」廖子飞视线遥远,语调同时渐轻,「每次只要一来,就会忍不住想回到过去。」
他嘴里跑出来的最后二字,使我色一凛,思绪停滞几秒,我表面仍尽力保持镇定,「过去?」我佯装不知情问他。
孰料,廖子飞在此刻转身,我们两人就这么对上眼。
「想回到悠希还在的那段过去。」他一字一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