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转院不是没理由,只是你还没领略到而已。」
看悠希一副事不关己,廖子飞被她淡定的态度激到,忍不住爆粗口,「妈的。」扭过头,他满腔愤怒无处宣洩,「领略个屁?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要在那边玩文字游戏。」
一席重话让悠希敛下眼,她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沉默许久,她问:「你记得我的大学志愿是什么吗?」
廖子飞登愣一会,「晴大?」他随后又问,「这不是小学生办转学那么简单,你知道吗?」
知道自己的音量无法盖过,悠希用食指比个「嘘」的手势,才得以打断廖子飞的絮絮叨叨,「你只说对一半,我希望是我们一起唸晴大。」
廖子飞怔住。
「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当学生,但你还可以,我想看着你去那个地方,然后,在离你近一点的地方陪你。」她恳切看着眼前的男孩,目光如炬,「不是都说,要让病人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随心所欲的日子也剩不多了,等走了之后??」
「什么走了?」他厉声打断没说完的隻字片语,「你可不可以不要又说这种话?」廖子飞一向讨厌悠希提到和死有关的话题,那会让他不知所措。廖子飞撇过头,不愿让悠希看到自己的脆弱,眼眶却早已经泛红。
看他如此压抑,病榻上的悠希也同样感到鼻酸,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必须勇敢和坦然。虽然怨懟上帝给了这样的宿命,也想过用悲观去迎接死亡,但转念一想,如果连自己都不坚强起来,被丢下的廖子飞日后怎么振作?
对悠希而言,生命随时可能画下句点,然而,年轻气盛的小飞,才正要开始闯荡人生,他的未来还有好长一段路。她怎么能看着他,继续对生活消极?
双方静默许久,悠希打破寂静,「答应我,考上晴大好吗?」
颤抖的问句凝结在空气里,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悠希提出的任何要求,廖子飞从来不会拒绝,唯有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好」。
是不是一旦答应,就是间接默认悠希迟早会离开的事实?
廖子飞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某天,确定悠希熟睡之后,廖子飞到中庭买了杯美式咖啡,在等待的空档找个椅子歇息,像是把整个人的力气都赖在椅背,安静地闭目养。
孙蔓和阿健正巧从大厅进入医院,看到廖子飞的身影,两人很有默契在他对面就坐。将其中一个便当递给廖子飞,孙蔓首先关切,「悠希今天还好吗?」
廖子飞摇头,「没什么胃口,几乎吃什么吐什么,吐完又说想睡。」
肿瘤恶化的速度远超乎想像,即使每天接受药物和化学治疗,它依旧逐日扩大,悠希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并无大碍,一旦糟起来,头痛、呕吐等症状不说,有时甚至连睁眼都觉得勉强。
「因为压迫到其他器官,大部分清醒的时间也都觉得头很胀,也会剧烈头痛,她会越来越嗜睡,睡眠时间也会变长。」
廖子飞想起主治医师曾这么说过。
一想到此,他坐起身,解开橡皮筋后就沉默扒着饭。
看他一语不发,孙蔓只好转移话题,「等等你要去上小提琴的课吧?」
廖子飞点头,阿健则是疑惑,「小提琴?你什么时候学新乐器的呀?」
「他要考晴大的音乐系,需要专攻一个乐器。」孙蔓解释。
「音乐系吗??」阿健恍然大悟,想了想,喃喃自语几秒,忽然有感而发,「真羡慕你,找到目标和方向,还这么认真去执行。」
闻言,廖子飞抬眸,表情有些纳闷,「干嘛突然说这些?」
「前两天??」阿健深吸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我爸问我,有没有要继续唸大学。」
他这席话,勾起孙蔓和廖子飞的注意力,阿健继续说:「他提议,如果真的对唸书没兴趣,就到他的公司上班,早点赚钱也好。」
「你的决定呢?」孙蔓问。
「还要再想。」喝了口搁在桌上的饮料,阿健苦笑,「好怪,明明从小到大最讨厌唸书,但听到我爸这么说,却觉得很不真实。」
「学生一直是最幸福的职业呀。」孙蔓用吸管翻搅着杯子里的冰块,想起自己替悠希代办休学那天,女孩们的笑语始终縈绕心头。
三个人,安静地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