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起身,去洗了把脸,又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谁知道往镜子里一看,左脸上竟有几条指头印,他对我下手太狠了。我心里揪得难受,真希望忆槐能打德广一顿,为我出一口恶气。忆槐不是被冤枉为野男人吗?既然被冤枉了,索性就当一次野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我拿出粉底涂在脸上,又拿起粉扑往脸上扑粉,我得把那几条指头印给遮住,不能让忆槐看见我挨了打。一个挨丈夫打的妻子是没脸见人的,是被人看不起的,我不能让忆槐看不起我。既然他给我送了那么多花,我在他心目中肯定是高高在上的。
“我说你跟那野男人不清白吧,不然找他去对质还有心打扮?”德广阴阳怪气。
我没有再理睬他,我彻彻底底厌恶他了,不再把他当人看。我无论出门去哪里,都要化妆的,这是我做人准则的一部分,谁也别想改变我。我要以最美丽的一面示人,给人带去愉悦,同时也愉悦自己。
细心打扮停当之后,我审视着镜中的自己。粉紫色的上衣,低低的领口缀着细小的蕾丝花边,长卷发一部分盘在脑后,一部分垂在胸前,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本来就是的,今天我是个受气的小媳妇,要被丈夫逼迫着去见我的“野男人”。既然如此,我何不抓住机会,让我的“野男人”怜惜我、保护我呢。
我和德广来到红磨坊,一个男服务生把我们带到8号包厢门前,敲了敲门说:“林老板,客人已经到了。”
里面的忆槐说:“哦,那请进吧。”
不知为何,这种时候听到忆槐的声音,似乎跟别的时候不一样。他被德广怀疑是我的野男人、我的姘头!因为他、因为他送了花,我挨了打。刚才车子里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脸上的几个指头印还是那么清晰,不知他能不能看出来。——想到此,我心里禁不住涌上一阵委屈,眼前顿时变得模糊一片。
服务生打开门,请我们进去。谁知抬眼一看,里面坐着的除了忆槐,竟然还有一个艾琳!她冷着一幅面孔,看看我,又看看德广,并不说一句话。我尴尬得不知所措,四个人的关系,竟如此错综复杂,看来今天要有大戏唱了!德广显然也吃惊不小,站在门口,好像地上有粘胶似的,让他的脚迈不进来。
就在这种窘迫时候,忆槐忽地站起来,径直走到我面前,张大眼睛,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喃喃道:“你这边脸上怎么有几条红印?你不是突发想,自己打自己嘴巴玩吧?”
忆槐的话当然是与众不同的,我听得心里热乎乎的。是了,他在第一时间发现我挨打了,这就够了。不知不觉之中,我的泪就开始顺着脸颊朝下淌,身体在剧烈地抖动,几乎站立不稳。
忆槐见状,旁若无人地搀扶着我,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不准你动她,她是我老婆!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德广的粗俗竟暴露得这么快。
忆槐不卑不亢:“我现在动的不是你老婆,是一个挨了粗人的打、伤心欲绝、需要关心的女士。你也算个高级知识分子,并且在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了,西方礼仪怎么半点也没学到?你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没有权利质问我跟她的关系。我告诉你,你老婆最终要由我接管,我坚信这一点!不过在我把她牵上红地毯之前,半根毫毛也不会动她,你逼我动我也不会动。因为我比你知道怎么尊重女人、怎么尊重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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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广听罢,眼中又露出鄙夷色。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我至今可能都不会发现他还有这种色。这是一种浅薄的态,有品位的男人是不会表现出这种态的。
房门开了,服务生送来了四杯红酒和一个水果拼盘。当服务生把德广的酒放在他面前时,他端起来就泼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我差一点儿笑出来,这种举动真是幼稚得像个无知孩童。
倒掉酒后,他的自我感觉非常不错,冷笑一声,斥责忆槐说:“说什么大话,还言必称美国,我看你也不过是个街头混混。说什么尊重女人、尊重爱情!你尊重的女人还没离婚,还是我老婆。你懂中国的婚姻法吗!你尊重的爱情在她的婚姻中不允许出现!否则就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