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要深呼吸,原来他连名字都有那么长的故事可说。
他说,从小他爸妈就带他边学中国武术和拳击,小时候还真没有发现任何男女之分,只是爸妈叫做甚么就做甚么而已。
直到升上中学后,他就厌倦了要出汗的活,他发现自己对自己的样子、身形和装扮有了更高要求。他不再愿意习武学拳,倒更愿意渗到女生的圈子里去,聊些如何打扮如何保养皮肤的事。
那时候的男同学都说他是为了泡妞才让自己装成这样的性格,他也怀疑过自己的心到底是为了甚么才变成这样,所以就直接测试自己在女生堆中的反应。
还好学校的性教育做得好,让他老早就知道男女在青春期里我们会对异性起生理反应。
所以他就偷偷地在女孩圈子偷看女同学,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没有觉得有甚么好看的东西。他甚至问过和他最要好的女同学,让他碰一下胸部来测试自己,他也如愿碰了,还是没反应。
直到他看到一个男同学打体育课上打球的风采,带球左穿右插如无人之境,在球场上独领风骚,他发现裤档里起了反应,他才断定,他是喜欢男生的。
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实。自此之后他再不敢在更衣室里和同学们赤裸裸相对,只敢躲在一些厕格内独自换衣服,他不愿看到别人,也不愿别人看到他。
那时开始,他更像一个女人了。
有一天,他和父母讲了自己性取向后,父母吃了一大惊,当场晴天霹靂。他们理想的儿子,不是武侠就该是拳王,不是令狐冲也该是个曹星如。他们一人一巴掌,同样地打在了他右边脸上。他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那时他才刚升高中,但他再也没有听父母和他说过一句话。直到他搬出去自己住之前,他在家里的角色只是一个住在那房子里的住客,早不寒喧晚不慰问。
「他们没当我是他儿子,我也没当自己是他们的儿子了,因为我觉得我是他们女儿。」他笑说,非常乐观。
幸运地能升上大学,他二话不说地搬进了宿舍里,以求离开父母的不合理期望。在大学里他原想隐瞒自己的性取向,才发现大学的世界比外面还要开放多了。别说是男男同性恋、女女同性恋,就连男女男女杂交多性恋的人他也见过,这让他大开眼界。
他以为,经过了大学的生活后,他就能存在于世界上,才发现世界也并非他想像那么简单。他上班后被同事知道是同性恋后,翌日就丢了工作。之后他隐瞒性取向,被拆穿后还是没了工作。
之后他直接在公司面试的时候就先说自己的性取向,当然在最后他还是一份工作都没有。
他自信天无绝人之路,所以就自己在网上开了网店养活自己。他在网上其他店上看见了许多日系少女的打扮服饰,他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直接打扮成像个女生一样。
「我开始为自己而活,尝试不理别人的目光,去做一个女人。」他站起来说。
我们点点头,都很同意「做自己」这个观点。
「可是社会上的学者大眾们将我这种行为定义为『易服癖』,我不知道自己做错甚么,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我这不是癖、不是病,我只是做我自己而已。」他不满地皱起眉头,接着说:「偽善的人们,总在排斥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口里满是道德仁义,反过来也是群歧视的混蛋。」
我们还是点点头,也只能点点头。
「我在街上穿女生服装又怎么了?我也没去害人,在街上也不敢说话,那次才说了一句话,被人发现我是男的后,就被痛骂了一顿。」他拉起衣袖,指着几处伤痕说:「你们看,那天晚上还被想性侵犯我的男人打了一顿,还好没伤到脸。欺善怕恶的人们,就只能拿我们这群社会上的弱势来欺负。」
他拿起杯子摔得一地玻璃,恨恨地说:「然后我就不想活了,想去海边直接了解了自己。小彦彦就过来跟我说先别想死,做些事再死,我就跟着来了。」
文君彦冷冷地笑了一下,她看似很不习惯这个称呼,大伙也偷偷笑了。
「你现在可以说了,在死前,完成最后一个愿望。」文君彦说。
「嗯……」他还真像个撒娇女生似的托腮想了一下,说:「我要跟世界上所有人上一节歧视的课。」
我们也像在上课一样,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