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是春天,却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学过的诗词。
陆斐然从小沉浸在书本和文字的趣味中,每每了解一项新事物,都是先透过文字中抽象的他人转述,再将之与现实匹配。
不知道为什么,过去怎么从没有注意过近在眼前的实景?
明明自己就生活在所谓“江南”的地方,可却从来没有把书中的“江南”和现实的“江南”联系在一起过。
现在想来,那些关于“江南”这个抽象概念的元素,确实存在于自己实际的生活中。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自己家真的挨着河流、村里人说话也经常以“桥”为单位。什么“方家桥”、“桥那边”,都是日常描述地点的词汇。而从镇上回自己家,就要经过叁座桥。
这不就是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
大学毕业时她创作的戏剧,得到了“不够贴近生活”的评价。那时候她想,为什么看一些知名作家的作品,看他们描写高密东北乡的农村生活、日本大正时期的贵族生活、法国资本主义兴起时资产阶级的日常,总觉得那么生动有趣,人物也都跃然纸上?
现在她仔细思忖,突然想到,描写这些的作家,就是出生于那个时代、并且在那个地点真实生活过的人啊。
答案如此简单。
他们自己感受了真实的生活,再将这生活通过艺术化的处理,传递给阅读文字的人。
而她自己呢?一味地沉溺于抽象世界中的意象,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现实生活的忽视。
就好像“江南”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书中的概念,直到今天,才在老屋后面的河边,感受到“此时此地”的“江南”、真实的“江南”。
如果她自己从来没有和“此时此刻”的“实际”产生连结,又如何将这一切描写得令人信服呢?
今天学姐说,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接手助理的工作。
可是这真的是她想做的工作吗?如果对积累人脉、日后成为经纪人或开相关公司都没兴趣,助理这个工作,本质上和做别人的保姆有什么区别?
虽然得知是梓曼卿指定自己来做助理,让陆斐然感到受宠若惊;虽然不知为何梓曼卿对她还算满意,给她不错的工资,可是这工作有什么前景?对她的职业方向又有什么好处吗?
她是多么羡慕好友施梁娴的工作啊!终日与文化打交道、教授异国语言、组织参加各种高水平讲座、时不时还能发表对最新作品的书评。
小时候听那个很重要的人说过,德国柏林有种特色小吃,叫“咖喱香肠”。青春期看言情小说的时候,里面的女主人公,只给真正爱的人做“舒芙蕾”,因为这种原意为“吹”的甜点,要做出蓬松的形状,费工夫又不简单。
虽然如果去西餐店,大概也能吃到。可是她也是多么想,能亲自去德国和法国,品尝只知道抽象概念的食物,能真正经历这种生活的现实啊。
世界如此广阔,却只是长期做另一个人的保姆,这样的工作,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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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斐然!陆斐然!”
“啊……?”陆斐然困惑地醒过来,刚一睁眼,就是梓曼卿的脸。
她感觉身上又黏又烫,像有只温暖的大猫正贴紧着她,还不断地用湿湿热热的大舌头舔她。
反应过来发现,是梓曼卿柔软的身体黏着她,而且梓曼卿还把滚烫的热水袋,直接放在她的身上,怪不得那么热。
“怎么了?”
昏暗一片、寒风瑟瑟。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发烧。”
“哦……不好意思。”陆斐然回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么冷的室外睡过去了。
梓曼卿,正抱着自己。
自己没有去求她,她也来抱着自己了。
陆斐然双手环住她,贪婪地享受着他人的拥抱。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身体又抖起来。
梓曼卿,爱我吧爱我吧。
我求求你爱我吧。
身体疯狂地抖,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了?”梓曼卿问她。
“没有什么,就是……我也想要你的签名照了。”
“这个简单,随你要几张都行。”梓曼卿说。
陆斐然想站起来。她想努力地挣脱开和梓曼卿的怀抱,自己站起来。
可是她没做到。
“你刚刚说梦话了。”梓曼卿的声线,在她的耳边低鸣,不知为何,像低音的鼓,蕴含着某种似要随时爆发的力量。
“哦,”陆斐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做了什么梦,“我说什么了?”
“你、你之前说过,你的初恋,……她是不是给你写过什么东西?”
怪,为什么梓曼卿的身体也在发抖?
“我说过她给我写东西了吗?哦,她真的很浪漫,分别的时候给我写过情书。而且虽然年纪小,她写的内容好成熟。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收到那么浪漫的情书了。”
“她给你写了什么?”
“她写在一片树叶上。写在桂花树的树叶上——真的很浪漫吧?——写着,‘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奔向你’。”
听见了,咚咚咚咚,梓曼卿不规则的心跳。
“梓曼卿,你还好吗?”陆斐然担心地问。
梓曼卿的脸靠到她的身上,她感觉到,梓曼卿的脸上,流过一丝湿润的温热,再变得寒冷。
“梓曼卿,你哭了吗?你还好吗?”她焦急地叫着她。
“我没事,陆斐然。”梓曼卿抬头。
陆斐然这才放心:“你是不是也好担心学姐的病?”这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绿宝!”梓曼卿大声地叫她。
“唉,你也不要太担心,因为学姐她……”
陆斐然的手机震了。她一惊,拿起来看。
她一下子推开还抱着她的梓曼卿,人激动地跳起来,全身剧烈地颤抖,眼亢奋得像个病人:
“顾芊仪!顾芊仪!!!!!!!!!!!顾芊仪给我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