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做到,只要你想要。”
我摇头,不可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哪里都逃不掉的。
方未黎轻笑出声,
“你是莫青舲的人,可他并没有保护好你。在你被关进大牢的时候,他忙着撇清自己,你被莫凝霜带出天牢,你却离开皇城去建功立业,把几乎丢了性命的你留在这个龙潭虎穴,让你一个人替他周旋,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如此的死心塌地?”
“方大人明鉴,可是您似乎忘了,我落得这一身伤似乎是您的得力干将柳大人所赐的吧。”
“柳贤弟身居刑部尚书,审理天牢犯人本就是他的职责,而把你关进牢房的人是皇上,你主子的老爹。要迁就也是迁就到莫青舲的身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没听说过天牢里有几个犯人受到了我这般厚遇。”
“惊蝶公子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我这完全是为了公子能看清人性险恶,早些投靠明主。”
“哦?若是我投靠了明主,我会怎样?”
“明主会带你离开皇宫,找个幽静的院子把你安置妥当。”
“大概我进了那间幽静的院子就再也出不去了吧,作为明主的玩偶,行尸走肉的取乐您直到被厌倦。”
“惊蝶公子怎就对自己没有信心呢?”
“不是没有信心,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望方大人莫要多废唇舌了。”
方未黎爽朗的大笑,鬓间白丝颤抖,“好一张伶牙俐齿,这般妙人真是可遇不可求,柳贤弟送过来的这个复制品可是不敌你三分啊。公子越是这样,方某越是对公子感兴趣,方某若是强求,望公子莫要嫌弃方某强人所难啊。”
“方大人多虑了,世事浮沉,人命天定,惊蝶断然不会逆天而行,让自己活得辛苦,惊蝶附世而存,而世间变化无常,谁又能断言明日事?”
“若我偏要这世间随我转动,求得美人相伴呢?”
“人生不如人意十有八九,有缘无分,有分无缘的事太多了。棠墨是个好孩子,只是他还太小,大人若是耐心仔细雕琢,璞玉终是能变成独一无二的美玉,与其强求不是自己的,为何不抓住身边的。”
“惊蝶熟不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得不到的。”
我摇摇头不想与其再争辩什么,“若方大人没有什么事,惊蝶便不在多做叨扰了。”
“你想见的人不要见了吗?”
我看着他,“我想见的人他不在这里。”
“池斐卿对吗?”
我一瞬间僵在原地,艰难的抬头看他。
他笑胸有成竹,“你七岁进宫,被安排到了池斐卿身边做伴读,十岁后池家举族搬离皇城,你被留了下来,十六岁你偶遇醉酒的当今圣上事后被关进天牢准备处死,却被太子救下,并将你再次送到了皇上身边。如今池斐卿揭竿起义,你想在见见他,这并不难猜。”
“既然方大人将这都调查的如此清楚明了,惊蝶想见的人是池斐卿,而他断然不会在这里,方大人为何要再三挽留惊蝶。”
“可是我要让你见的人,这个人你未必想见,但是……”方未黎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正午阳光明亮,裁剪的精细的庭院中站着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的老者,鸡肤鹤发,精矍铄,举手投足间似有药香弥漫。
我呆立于地,耳边似有白驹过隙的声音擦过。
那间药草香缭绕的茅屋,老者牵着我的手,带着我数过中药柜上一味味药,金银花,连翘,黄芩,黄柏,黄连,虎杖,栀子,重楼,柴胡……
“闻人爷爷……”声音像是也穿越了时间,心中那个尚未崩坏的孩子与我一同发出呼唤。
老者站在庭院中看着我,“已经长这么大了。”
有泪盈盈的盛在眼眶,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的扑到闻人逆水的身上,贪婪的嗅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
老者几乎是让我撞得倒退了两步,“傻孩子,为什么让自己受这么多伤。”
身后传来了方未黎的声音:“你被皇上从天牢中带出来,几乎垂死,太医对你的伤无能为力,只得用最好的药强行撑着你的身体,皇上快马加鞭亲自为你请来了药圣闻人逆水,谁都却没有想到,在五岁进宫之前,你居然一直生活在闻人药庐,是药圣的亲传弟子。”
我站直了身体,背对着方未黎,“能否给我们爷俩一段单独的时间。”
“当然。”
被方未黎领到一个单独的别院。
在方未黎离开的瞬间,我深深的跪了下来,“对不起……我给闻人家抹黑了。”
闻人逆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受苦了你……期初你被你爹娘送到我这里,就不由你,五岁后那你被接走,送进了皇宫,就更不由你了。”
看着眼前的老者,时间似乎在他已经垂老的身体上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而我……我惭愧的低下头。
闻人逆水任由我跪着,“还记得你来到老夫的药庐时你才不到一岁,我闻人家先辈曾受池家厚恩,你娘抱着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拒绝,我知道若是我不接下这个孩子,你绝活不到懂事的年纪,医者仁心,我怎么能拒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的亲生儿子早夭,看着你,我就像看着我的亲儿子。你早慧伶俐,看过的方子总能一遍就记住,药理诊脉你也天赋异禀,着实是一个学医的好苗子,我本以为我这一身的医术终是有所传人,你不必回去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留在我这草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治病救人,未尝不是人生之幸?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你五岁那年被你那素未某年的爹爹带走了,我才知道你娘同年去世,你变成了你爹手中一颗安插在太子身边最恰如其分的棋子,你爹没想到不过才五年,世事巨变,池家举族南迁,禅让退位,你这颗棋子也失去了全部作用,到那时我也失去了你的音信,后来才得知你的种种经理。”
“师傅,弟子不孝,愧对闻人家。”
“还记得你小时候,你认为是自己不是个好孩子爹娘才不要你的,有一次同镇上的打了架,你满身泥泞,哭着拽着我的衣角问我,爷爷你那么厉害,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让爹娘喜欢上我啊。那时我真是心疼的不得了。见我沉默,你居然对我说闻人先生配不出的让爹娘回心转意的药,没准日后我可以,那时我就有爹也有娘了。”
闻人逆水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怎奈这世事难料啊。惊蝶,莫要求什么荣贵和真心,有机会跳出苦海,不如茅盖三两间,炊烟烛火一世清净啊。”
“闻人师傅,弟子何尝不曾想过。只是……”
“师傅懂,是这皇城这命运给你推到了这风口浪尖上!惊蝶啊……”
“弟子在。”
闻人逆水走过来,将我扶起,我能看到他眼中含着的泪水,“若有朝一日你能离开,闻人家药庐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无论你经历了什么,犯了什么过错,你是我闻人逆水的徒弟,唯一的关门徒弟啊!”
心中的柔软被狠狠的一把揪住,鼻尖连同眼角酸成一片,千万般的委屈终于找了一个发泄的地方,“师傅,自从惊蝶入宫,池氏离宫我……”
“为师等你,等你了却这一切再一起讲给师傅听好不好?下次在见到师傅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要在一身的伤了,你说怎么好好的身子糟蹋成这样……”
“好。”眼泪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师傅,我闭上眼睛,压低声音,“师傅如有机会尽快离开方府,三月之内天下必将大变。”
“惊蝶!”闻人师傅惊恐的看着我。
院口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咳,赶紧抹干了眼中的泪水,调整一下情绪,转过身对方未黎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将一切心思都藏于羽睫之下。
“方大人,师傅年事已高,不易长时间远行,望方大人尽快将师傅送回华素江南,大人几日照顾,惊蝶感激不尽。”
方未黎一愣,随即展演笑道:“闻人先生医药天文下文明本想多留几日,探讨一下养生之道,既然惊蝶公子说道这份上了,方某就不强留了。只是有一件事,望公子应允在下。”
“大人请讲,若是惊蝶能办到的,惊蝶在所不辞。”
“惊蝶公子,厅内议话。来人,送庄老先生回屋。”
回到堂内,方未黎直接看口道,“我想要御林军的统领权。”
我皱眉,“统领了御林军就等于拥有了控制皇城的能力,难不成你也……”
方未黎不动声色,“若是想保全你师傅的命就帮我搞到这个官职,其余的与你无关。”
我咬牙看着他,若是将御林军统领的官位交给他,对莫青舲的势力是极其不便的,尤其现在御林军的人都是莫青舲的,若是将这权利逆转,莫青舲他还不活剥了我……
“怎么了?你怕莫凝霜回来找你后账。我真的很好,莫青舲与我和柳弋文之间你更怕谁?”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方大人说笑了。”
“这件事你做还是不做?”
“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