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离动手的同时,高雨霽便逗周朝歌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周家小子,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跟那婆娘学剑?老实说,如果不是跟我老子约法三章,学成归来打羸他就给我自由,不逼我立即成婚,不逼我听那些夫子说教,不逼我留在他视线范围内,我才不会来看那婆娘的脸色做人。」
虽然周朝歌和他们这两个难兄难弟已经相识半年有多,可是他的话永远很少,别人不问他便不答,从不会主动开口说话,而且一副要避开他们的样子,所以对于周朝歌的一切,他和风离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是皇上的命令。」
「哦?那么就是皇上想你增强武功囉?」耐不住热的高雨霽自枕头下拿出扇子,扯开衣衫便向心口不停猛搧。
周朝歌没有立即回话,房内陷入一片静默,只听得有蚊子的细鸣围绕在他们的耳边,刺鼻的药酒味充斥于房间,令这种安静格外令人觉得难受。
「皇上说,因为年轻,所以让我出宫。」
「年轻?」高雨霽歪着头,明显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风离为周朝歌涂好左手,便坐过另一边帮他涂右手,问道:「你没有再问皇上些什么吗?」
「没有。」周朝歌答得非常乾脆。
风离停下手,彷彿明白了什么,严肃地看着周朝歌,目光如箭,声音也有些冷硬,「朝歌,在你的生命里,有曾为过自己下过任何决定吗?」
天外飞来的问题教周朝歌即时愣住,双眸渐渐泛起一层茫然,努力回想起他模糊的过往,内心不知为什么会觉得疼痛难受。
「没有。」他忽然觉得这两个字諗出来非常艰难。
「难怪你的忘性会这么大,因为你的人生,从来没有紧握在自己手中;你的心,也不曾活过,你就不过是被别人操纵的人偶而已。」风离说话虽说不上温文,但高雨霽跟他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可未见过这样说话。
气氛忽然僵持下来,高雨霽看看风离,再看看周朝歌,也不敢插口半句,他烦恼地搔着发,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风离那双漂亮的清水眼直视着周朝歌,有了然,也有失望,周朝歌心里突地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他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他怕,他怕在对方的眼里会看见一个狼狈的自己。
「睡吧。」
最后还是高雨霽打完场,吹灭了烛火。
周朝歌辗转反侧,一直想着风离的话,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睡意,接着在半睡半醒间听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簫声,眼前的景物都浮上一重白雾。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只是着了魔似的,无意识地循着簫声前进。
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眼前的雾气似乎淡薄了些,前方有一个荷塘,簫声就在那儿传过来,黑暗中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身穿白衣,极是醒目,他拔腿向前跑过去想看清那人的面貌,但他们的距离却从来没有缩短过。
终于,簫声渐渐消弭,那人垂下手,回头过来——
周朝歌猛然睁开眼,眼前没有什么荷塘,邻床的高雨霽仍在呼呼大睡,他在床上喘息了一会,原来不过是梦……正要閤上眼,真实的簫声清楚传入他耳内,那音调、那韵味,跟他刚才在梦中听到的是如此相似,脑际突地一个激灵,忙掀开薄被飞奔出去。
在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告诉他一定要去找那个吹簫的人,只要找到他,一直潜伏在他心里的疑惑便会迎刃而解!
天上的清月明明被云层所掩盖,可是在周朝歌眼前的天地却似浸了一层月华,或许那不是现在的景象,而是梦里的景象。
他是由一个梦醒来,走进另一个梦里。
月色下的山径有种幽然秘的感觉,老树垂下的枝条像是鬼魂垂下的衣袖,被风吹过时却又像是少女飘逸的长发。
被践踏而过的残叶断枝,发出清脆的杂响,朝歌上到山来,看到前面不远处佇立着一个玄衣少年,挺拔的身影月光下犹似一隻俊美的月妖,以他的簫声蛊惑世人。周朝歌猛然停下脚步,那人抬头看到他,簫声也突然停止。
「朝歌……」月妖般邪魅的少年,一双清水眼波光在月下闪烁了一下。
「风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