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主意打得妙,打得好,打得呱呱叫。
柳秋色没有心思去揣摩燕王的主意。
如果有,他可能会一提剑就往自己脖子抹,乾脆省事,死无对证。
但是他没有。
九月初八,南江五里亭,戌时三刻,不见不散。
那么不来见,就是要散了。
萧珩没来,温酒已冷,他的心也像泡在冰凉的酒里,泡得冷了,却泡不醉。
剑色如雪划了开来,紫衣翻飞,平日里清冷高傲的眼瞳里面,是愴然的悲愤。
体内真气横溢,他也没有心思去导引真气怎么流怎么收怎么放了,让一切真气在经八脉当中横衝直撞,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胸口痛得很,一股乱流的真气衝过檀中大穴,生生逼着他吐出一口鲜血。
但没有影响到他的剑法。
彷彿感觉不到真气走火,柳秋色的剑法还是招招取人性命,而且比起以前,更凌厉,更兇狠,也更致命。
算他错放了真心,算他错置了情义,算他柳秋色瞎了眼,看错了萧珩。
长笑一声,笑中却是无比的凄凉,柳秋色一招之间,电闪取走三名亲兵的性命,凛冽的脸孔却是惨惻,彷彿连脸上最细小的肌肉,都承受着无比的痛苦。
一朵血花溅在他白色的里衣领口上。
走火入魔的真气,在各处要穴里鼓盪,全身都疼痛不堪,但他只有把真气更催上极处,让那痛更痛,让那伤更伤。
好像那样,就可以掩盖过心里面抽搐的疼痛。
凄凉的长笑在寂寞的夜色里,在刀光剑影当中回盪,远远的南江对岸,寂寥的鐘声又传了过来。
寒鸦惊飞。
萧珩来到南江五里亭的时候,正是丑时二刻。
黑色的杨柳在秋风里招展,江水翻滚着滔滔的声浪,五里亭上,冷酒一壶,瓷杯一对,五里亭下,满地鲜血。
晚了。
本来是不打算要来的,倘若要来,估计以薇子其为首的天微堂眾一定有话要说,但他一夜没睡,看着更漏一分一秒一时一刻地这样过去,捱到子时三刻,终于衣一披剑一提,无声无息地出了总坛,赶来赴约。
柳秋色要害他也好,不害他也好,这一个约会,他总是要来的,就算只是见见柳秋色,就算可能把自己的心,伤得更重。
没想来到这里,见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肃杀的景象。
动手的人好阴险,地上只剩下满滩血跡,连一具尸首都没有见到,更别提从尸首判断究竟是谁有这个天大的胆子动手。
柳秋色是死是活?
萧珩只觉得,寒凉的秋风浸到他的心里,浸得浑身凉透,浸得冰凉透顶。
晚了。
不该晚的。
不管怎样,不该晚的。
萧珩没有浪费时间自责,常年训练养成的反射性冷静,让他机械式的从怀中掏出玄仙教主的烟花,放上漆黑的天空。
砰。
云朵上方传来烟花爆开的声音,在萧珩心中轻轻的戳刺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呼吸,没有表情,只是站在原地,好像化成了石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薇子其为首的天微堂眾,先后来到了这里。
「教主还是来了啊?不是属下在说──」
薇子其本来出口半带不满,但是在他看见五里亭下满地狰狞的鲜血的时候,猛然煞住了口,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按照这血的多少,上次看到这么多血,是在他们天微堂奉萧珩的命令坑杀正派两百馀人的时候。但……
「去,去找柳二公子。」
薇子其知道事态不好,回头低声对跟在身后的堂眾嘱咐。
但看这个情况,柳秋色还在这里的机率是微乎其微,地毯式的搜过这个地方,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教主站在他前方,没有转过来,不过他知道这种时候,还是小心翼翼比较好。
教主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薇子其没有忘记。
满地没有尸首,估计是动手的人为了防范被认出来是哪一方势力,走的时候把痕跡抹消得一乾二净,想得倒是周全。
而且柳秋色现在可是各大势力翻江倒海的找的对象,太后那边、燕王府、正派中人,每一方想要杀掉或是掳获柳秋色,都有各种不同的理由。
这么下去,怎么找?
「薇子其。」
萧珩淡淡发话。
「是,教主请吩咐。」
「派下天微、天明、天风三堂,把柳二公子给我找出来,告诉我他在哪里,没有找到,不许回来。」
「是。属下薇子其,谨遵教主令旨。」
薇子其领命,正要带同手下部眾离开,忽然被身后萧珩叫住:「薇子其,把那壶酒跟酒杯带回去,验验看加了什么东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