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坐在一架马车之上。
徐头领当然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向身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绕过堵在门前的降香,过去探查。
可谁的动作也快不过降香。
她一掌拍出,身子急速后退,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而后,飞身上马,拉住马缰,狂奔而去。
降香当然不会听信徐头领的一面之辞。
他说公主占优,公主就占优?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是公主府的人,编也要编出对公主有利的东西。
先摆脱他们再说!
冯文邈坐过一次这样的车。
也是降香所驾。
因此,他并不如何害怕,反而在呼啸的夜风声中,焦急地开口:“金娘子,你这是要去哪?我今夜收到家中来信,信上说,长公主向怀王发难,京大乱。长公主已与淇州刺史勾连,要我快些回乡避难。我驾马车来,正是为了接你和曜儿,随我一道往卢阳去的!”
降香在纵马的空隙回他:“卢阳?冯郎君可是要此刻出城?我可否直往城门去?”
冯文邈:“可以!可以!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冯家府兵在卢阳,淇州刺史不敢为了长公主而得罪我们,守卫他们见了我就会放人!”
“吁——”降香急停在了路中央,扯起冯文邈的胳膊,把缰绳塞到他手中,自己则抱着身前的孩子,钻进了车厢,“好!出城便麻烦冯郎君驾车!”
街上家家熄了灯火,只有月光照在路上。
以往,里外坊的大门紧锁,每个街口都有举着火把的巡卫。
今日却坊门大开,一路畅行无阻不说,路上连一只活物的影子也不见。
冯文邈不明所以,但仍听降香的话,驾着马向前去。
不到半刻,又听得身后人问:“冯郎君,可否借你装衣裳的箱笼一用?”
“当然,当然。”他仍是一头雾水。
不过,到了城门口,冯文邈便全明白了。
门口的守卫看了他的腰牌,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通过,但要先验一验车里的东西。
冯文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降香正坐在车厢里,他们难道是要搜人?
但守卫已经到了近前,他不能真黑着脸不让别人看,只得强自镇定,笑呵呵地拦下:“里面都是些杂物,是我要带回老家的,实在没什么看头。”
守卫却没什么文士风度,越过他,一把便掀开了车帘。
完了,要被发现了。
冯文邈万念俱灰,不忍心再看了。
“我们验好了,里面确实只有箱笼,没什么可疑的东西。冯参军可以出城。不是我们故意为难,实在是上头有交代,我们也不敢不从呀。”
守卫的声音唤回了冯文邈的魂。
“哦、哦好的。”冯文邈迷迷糊糊地坐上马车。
他心里满是疑惑,余光扫过守卫放下车帘的手——车里确实除了箱笼,没有别的。
那么,降香人呢?
这这这这么大个大活人,藏到哪里去了?
可守卫站在面前,他也不敢围着车仔细找。
只得心惊胆战地驾着马车,驶出了淇州城。
当城门渐远,从一个小点渐渐变得看不见,路边的农舍也愈渐稀疏,冯文邈终于听见降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郎君,请停一下车。”
她从车底跳了出来——她一路上都攀援在车厢底下,逃过了守卫的眼睛。
站定,她又打开一只箱笼,将孩子也取出来。
谢曜依旧一声没哭。
见着母亲,情竟十分兴奋,又对着她无声地比了个口型:我厉害吧!
降香拍拍他的头:“好了,可以说话了。”
“要小声吗?”谢曜用气音问。
“不用。”
“啊啊啊——太好玩了!”谢曜大喊道。
这使降香有些不知所措。
他偷听了那么多事,当真不担心父母的关系?
“金娘子,之后是要随我去卢阳吗?”冯文邈问。
他强自忍下了心中的震惊,也打断了降香的思绪。
“……是的。”降香有些难为情,“不知郎君可否加快脚程,我想过去借匹马,快马往京去。”
冯文邈:“往京?我车上套着的这匹马耐力足,脚程快,我解下来给你,你现在便可出发。”
降香:“那你怎么办?你车上的东西怎么办?”
冯文邈:“卢阳不远,我走回去,两日便到。车上的东西,不要也罢。”
降香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太麻烦你了。”
冯文邈又想到一个办法:“不如这样,我们先往京方向走,我在最近的驿亭借马,你用我的马走。”
降香连声道谢:“太好了!这样再好不过!”
她要往京去。
怀王与长公主相争,究竟谁输谁赢,她要亲眼见证。
谢承思活着,她该尽护卫之责。
谢承思死了,她要为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