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的目光总算落到身材矮小的灵玑身上,她今日穿了件老道士的旧袍子,灵玑这几年摸索着会了点针线活,平时改衣服、打补丁都是她自己弄,腋下的几处针脚总有些别扭,袍子里外都有补子,颜色也被洗得有些浅,看上去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可眼前的小女童梳着道士头,肌肤白皙,两颊红润,眼清亮非常,不说话时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叁清座下仙童的意味。
那双眼睛清泠泠地看着你时,只觉灵台清明,仿佛听了一日的经。男人想起自己礼佛时的场景,佛庙里都是男子,供奉的最多的也是弥勒等,男人看着四大金刚的怒目佛像,心里总是带着些害怕,不敢多看。他拜完佛祖,转头看到了一尊阖目慈悲的女观音像,男人怔怔注视良久,最后躬身拜了拜才走。
记得礼佛时,身边的僧人说了句话。
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施主痴了。男人看着眼前这双眼心想,他确实痴了。
“这是我收的徒弟,道号灵玑,今后会随我一起修行。”
男人愣了愣,开口竟是有些结巴。“灵……灵玑小道长好。”男人回忆起那尊女观音像,心想,怎么是个道士?明明更像尊观音。
灵玑只是拘了一礼,因着男女有别,便收回视线没再看他。
俩人被请进屋里喝茶,老道士喝罢进了里屋诊脉,灵玑于是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等着。男人端来一碗菱角给灵玑,眼时不时地瞟向小道士的玉颜,脸颊有些发烫。
“这是俺家池塘种的菱角,道长不嫌弃都拿了去,俺家还有很多哩。”
灵玑的视线从手里的茶杯转到陶碗里的菱角,拿了一个出来在男人眼前挥了挥。
“一个。”
农家贫苦,更何况顶事的娘子还怀了孕,男人客气,于是灵玑象征性的拿了一个。
可以给师傅,她想。
男人明白了灵玑的心思,讪讪地去了厨房为妻主熬药。
过了一炷香,老道士才从门帘后出来,灵玑放下手中的瓷杯,乖乖的拿出钱袋。老道士出来时额上闷了一层汗,但还是笑嘻嘻的将手里的银钱放进了钱袋子里。
“灵玑可真是师傅的小福星,姚家娘子这胎凶险,这次你陪师傅来,为师一摸,嘿,柳暗花明了!”
老道士这么一说,灵玑心底也替这农户高兴,嘴角微弯,色温柔。
“娘耶!”老道士动作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得了,不得了,我这徒弟才这么小就有如此殊色。诶呀呀,老道可真是做了件坏事……”
听她如此说,灵玑立马将弯起的嘴角撤了回去,一脸无语。“哪来的坏事?”
老道士眯起那双狡黠的狐狸眼,叹道:“自然是坏了无数男儿的好姻缘。”
灵玑感到羞窘,捏紧了手里的菱角,瓷白的小脸一红,于是一日没理她这个混不吝的师傅。老道士见徒弟弟不理自己,回去的路上买了时新的几匹布,交代了裁缝,转头又去哄自己不禁逗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