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知自己失言, 也?跟着安慰:“林姑娘切莫惊慌。此番来关州,王爷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随行之人当中,除了那些护卫以外?,就属大夫带得最多,个个医术高?超。傅世子伤得虽重,但好在性命无虞。王府最不缺的便?是药珍材,接下来几日,只要傅世子在屋里静心休养,定能恢复往日采。”
能为方停归重用的大夫,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宁越敢如此打包票,想来傅商容应当不会有事,林嬛稍稍松了口气。
宁越打量她脸色,单手叉腰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又问:“既然此间已无大碍,林姑娘若是无事,可否……呃……可否去葳蕤堂看一看?”
林嬛扬了下眉梢。
葳蕤堂是观风苑的主院,也?是方停归的住处。
傅商容伤势严重,从篝火宴回观风苑的路上,她全?部心思都在傅商容身?上,怕丫鬟照顾不周,还?把人带上马车亲自照料,倒是没怎么?搭理方停归。
这家伙素来不是个有容人之量的人。
尤其是对傅商容。
方才篝火宴上,他?肯出手帮她把人捞出来,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更遑论现在这般派大夫,给药材,出人又出力。
端看他?方才从马车上下来时的脸色,今晚定然不会好过。
保不齐这会子,他?就已经在屋里摔盆砸碗,再不好好安抚一下,只怕整座府邸都能给他?拆咯!
只是该怎么?安抚呀……
望着黛瓦重檐外?错落横斜的海棠花枝,林嬛揉了揉眉心,无奈地暗叹口气。
*
葳蕤堂,书房。
方停归封王晋爵的时间并不长,一接到圣旨,又立马南下回京办案,片刻不停,是以他?虽在关州置办了府邸,府中却仍旧寥寥无几人。
眼下因着傅商容之事,大部分仆从又都调去了后院客房照顾他?,葳蕤堂便?显得更加冷清。
潇潇雨幕自天河倾泻而下,这种?冷清便?又多了几分肃杀,衬得石鼓屏风后头大马金刀、阔肩而坐的男人愈发凛冽,仿佛刀斧自浓墨中劈刻而出。
一个眼,就能把人的五脏六腑掏挖出来。
几个长随颔首塌腰侍立在旁,知道方停归心情不佳,他?们连呼吸都尽量收着气儿。
唯恐一个不慎,撞到活阎王的枪口上,便?尸骨无存。
偏这时,屏风外?却“吱呀”传来一道开门?声。
尤为细微。
不仔细听根本觉察不了。
可因着没有事先通禀,也?没有敲门?,便?显得格外?刺耳。
几个长随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方停归也?拧起两道剑眉,从厚厚一沓卷宗中抬起头看去,瞧见来人是谁,眉心的“川”字又加深几许,嘴角跟着牵起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寒声道:“难得啊,林姑娘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暇,来寒舍一顾,在下可真?是荣幸之至。”
边说,边把卷宗用力往桌上一摔。
哗啦——
震起好一阵纸片翻飞。
看来是真?气狠了啊……
林嬛讪讪扯了下嘴角,眼示意屋里几个长随出去,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提着裙子蹑手蹑脚过去,将手里的紫檀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王爷可是饿了?适才篝火宴上,王爷便?没怎么?吃东西,回来后又一直忙到现在,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我看厨房里还?有些吃食,就给王爷做了些宵食,王爷若是不嫌,就趁热吃一些吧。”
说着,她便?打开食盒方盖,将里头的珍馐一一取出。
糟鹅掌、酸笋鸡皮汤、梅花香饼……有菜有肉,色香味俱全?。
而端着玉瓷碗碟的一双手,更是纤白柔软,婉约动人,灯火一照,便?似两朵玉兰在月下娉婷绽放,花瓣尖尖处还?透着淡淡的粉,勾人去咬。
方停归不自觉咽了咽喉结,原本被气饱的肚子,还?真?饿了起来。
可他?却并未伸手执筷,犹自冷着眼看着她,声音淡漠至极:“傅世子也?是从篝火宴饿到现在,头几月在牢中更是食不果腹,林姑娘就不打算关心一下他??要不就把这些都撤了,给他?送去好了,横竖如今屋子也?腾给他?了,一顿宵食又算得了什么??”
林嬛:“……”
又来了。
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都已经主动给台阶了,就不能顺着直接下,一定要闹得这般难看?
也?是了,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她又不是没跟傅商容亲近过,也?没见他?这般吃味,怎的上军营磨砺了三年?,反倒比过去多横生出了几分闺怨?
跟被人抛弃的小媳妇似的……
林嬛心底翻起无数个白眼。
可到底心中理亏,她不敢同他?回嘴,只长声叹道:“我与?他?并无男女私情。无论过去,现在,抑或是将来,他?都只是我的一个邻家哥哥。除却必要的朋友关切,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逾越之举。今日救他?,也?不过是出于幼时的情谊。换作是你,撞见自己自幼一块长大的至交好友被人这般欺凌,你能忍住不出手帮忙?”
方停归偏头毫不留情地反驳:“我没有这样?的好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