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纯白的棱刺抵到了脖颈,基路帕笑眯眯地举手投降,配合地扬起了下巴,以免真的被恼羞成怒的沙利叶戳了个对穿,“当下一次女星的光芒落在铁训城最高点的钟楼……对不起,别生气,我说人话,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还是太久了。这个回答让沙利叶再一次皱眉,但他这次并没有说什么:“辛苦你了。”
推算和预测的本质与流动前进的时间相悖,即使是父也无法做到扭转时间。基路帕精通推演圣术,这已经是相当短的耗时了。
但沙利叶仍然没办法与内心催促着他尽快的焦虑和解。
“放松点,朋友。”基路帕大致猜到一两分他的焦虑,伸出手拍拍沙利叶的肩膀,示意他别再皱着眉,“老是板着一张脸,喜欢你的女士们可是会感到害怕的。”
这种轻佻的话差点让刻板正经的天使再一次生起气来,见沙利叶反而拧紧了眉毛,基路帕耸耸肩,表情无辜,意有所指:“可不是我乱说,万一这次的种子是一位妙龄淑女,那可就——”
全靠你的脸了。
话没说完,回答他的是沙利叶甩门而去的关门声。
铁训城,银花街。
可供五辆汽车并驶的喷泉广场上挤满了年轻的男女,在这附近坐落的大学与学院众多,位于交通枢纽最中心的喷泉广场是最为显眼的标识,自然也成为了大学生们群聚的首选。
呈梯形一路往下延伸的台阶拱卫着最中心的喷泉池,池中的石像带有水蚀的湿痕,面容斑驳的美自水中诞生,飞溅而出的水花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微光。
这样子的地形很适合玩滑板,加上不少年轻人赶时髦,喜欢滑板上学,这里也理所当然地变成了炫技的地盘。
滚轮卡在铁扶手上的声音咯吱作响,一块滑板带着他轻车熟路的使用者从铁管上极速下滑,一个滞空的翻滚后完美落地,发色火红的青年轻松地竖起滑板杵着,另一只手薅了一把汗津津的前发。
他年轻得惹人注目,身上有种招人的活力,哪怕被朋友们围着,最吸引人视线的还是他。青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撇了撇嘴后叹了口气:“抱歉朋友们,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好吧,贝鲁赛,下次再出来玩!”
“嗯,一定。”贝鲁赛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白森森的虎牙,他把滑板还给刚才帮他计时的平头青年,在小伙伴们此起彼伏的告别声中挥了挥手,“下周再见。”
远处的钟楼正好响起沉闷的钟声,穿着修士长袍的学院的学生也到了自由放课的时间。贝鲁赛瞥了一眼,随后毫无留恋地随着人流乘上发往市中心的公交车。
他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但客厅里没有开灯,看起来黑漆漆的。然而一片漆黑之中,有一块手机大小的屏幕正在散发出盈盈的白光。
“你在家省什么电费。”贝鲁赛抬手拍向顶灯的开关,明亮骤然到来,充足的光线照亮了原本昏黑的客厅,奢华至极的吊灯上还点缀着水晶。
“回来了。”沙发上横着的人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哈欠,蓝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眼镜也歪七扭八。
他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后,视线仍然粘在手机屏幕上,单手以一种人类都会瞠目结舌的速度飞快地在上面输入着什么:“正好,我饿了。”
这种把人当保姆的态度着实让人烦躁,贝鲁赛随手把单肩挎着的背包扔到沙发,路过的沙发的时候正好狠狠地踩了这个蛀虫一脚,弯下腰来顺势看一眼对方在手机上看些什么:“你在看什……”
极致诱惑,透纱纯真。
映入眼帘的粉黑色网页让贝鲁赛语无伦次,见他卡壳,对方还顺势往下多滑了几下,展示区内身材姣好的女模特顿时跃然屏幕。
贝鲁赛顿时涨红了脸,弹开一米远,恼羞成怒:“费戈尔你有病!我以为你在干正事!”
“这就是大人的正事,小孩子不懂。”被叫费戈尔的男人嘶了一声,挪开被狠踩一脚的左腿,艰难地从柔软的沙发里直起身来,“圣母已经现身。”
贝鲁赛的脸还在冒烟,但现在不知道是气的占比大,还是害羞的占比大:“别告诉我你能在女性的内衣专售网站上找到有关玛利亚的踪迹,该死的,你居然看的还是情趣分区。”
“已经确定这次的是女性了。”费戈尔摘掉平光的眼镜,过长的碎发盖不住他猩红的竖瞳,他打了个响指,漆黑的倒写经文凭空出现,自发地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张半狮半人的面孔。
贝鲁赛受不了费戈尔自说自话的态度,他烦躁地抓了抓那头耀眼的红发,啧了一声,倒也配合地伸出手,猛然探入张开的狮口,从中取出一本被漆黑锁链缠绕的厚重经书。
经书挣扎着翻页,簌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腐坏的秋叶。它翻到其中一页便僵住了,随后无力地摊开,落到了贝鲁赛的手中。展开的一页迸发出暗光,这是真理之书有所感应的象征。
“坐标呢?”贝鲁赛问。
然而接触到经书的手掌正受灼烧的煎熬,真理之书挣扎着想要逃跑,贝鲁赛眉也没皱一下,只是凝收紧掌心,任由捆住书的铁链划破掌心:“别挣扎。”
犹如盘羊的巨大犄角从他头颅两侧蜿蜒而出,类狮类龙的尾巴甩出在空气中,打出一道闷响。他用力按住了瑟瑟发抖的书脊,使它一直呈现出打开的状态。
“还在解析。”费戈尔又打了个哈欠,他斜了一眼贝鲁赛流血的右手,打了个响指干脆地关闭了真理之口,“只可惜这种贴身衣物是全匿名配送的,不然光是依靠人类的科技,就能立刻破解出具体的坐标。当然,这个过程肯定是犯法的。”
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年轻得会让恶魔落泪的贝鲁赛宕机原地,愣了很久才结巴地反应过来:“你、你是说,她、她……”
费戈尔替舌头打结的纯情小伙补充了一个肯定句:“是的,这次的圣母是位刚购入了曼妙内衣的妙龄淑女。放心她买的不是情趣款,满足我们小贝处男可怜单纯的想象了吗?”
贝鲁赛很想反驳,但不知道从何反驳。他哑口无言了大半天,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怒气冲冲地去厨房做饭。
处理食材的过程让贝鲁赛逐渐心平气和,浓汤在锅中炖煮的咕噜声能够抚平一切,带来安逸安心的宽慰。人类发明的菜谱千种百态,有趣至极,虽然一开始沦为做饭担当纯属迫不得已,但他心底里还是挺喜欢做饭的。
“喂,费戈尔。”贝鲁赛到底还是年纪小,他心不在焉地往搅拌机里剥落玉米粒,走着在担心坐标的事情,“你说我们能比天使先一步找到母……玛利亚么?”
费戈尔托着腮刷手机等饭菜,漫不经心地回答:“不好说,上一次那群鸟人抢先一步,种子可能会带来预言,也可能不会。”
“这样啊……”贝鲁赛垂下眼,挽起袖子,从洗干净的菜盆中取出一会要用的生菜。
费戈尔盯着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倒是你,在意这个干什么?这是路西法该操心的事情。”
“年纪这么小,你该想的是好好学学怎么和人类女人谈恋爱,不要随便靠近一个雌性生物就脸红。”蓝发的恶魔相当邪恶地补充道:“你知道上一代的玛利亚就是被那群鸟人的脸骗走的吗?淑女可不会喜欢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上一次的大清洗他们败了,天使利用种子带来灭世的静谧与重生的生机,他们不甘退去,重新钻入人类的恶念深渊,等待秽土滋长恶魔的力量。
暴食(Beelzebub)泯灭在了天使的箴言中,新诞生的七罪之一便是贝鲁赛,他真的太年轻,年轻到在恶魔看来甚是年幼,本不该来承担争夺伊甸园的重担。
“我想帮上路西法哥哥的忙。”要不是手上还拿着炒菜用的锅铲,贝鲁赛一定会举起双手朝费戈尔狠狠比两个中指泄愤,他看着火候,娴熟地颠勺,另一只手单手取了一颗禽蛋打进正在翻炒的蔬菜里。
“你叫他什么?路西法哥哥?呕——”
原本坐在桌前熟练地划着手机的费戈尔差点没吐出来,这个称呼的冲击性就如同有人把手指伸进他的嗓子眼里抠了抠,他痛苦地闭上眼,另一只手抓着额前乱蓬蓬的蓝发拉扯:“妈的,我要吐了——呃、呕!那个老不死的,多大年纪了还让你叫他哥哥!”
贝鲁赛无语地端着做好的菜出来,顺手抓了一把费戈尔不爱吃的欧芹碎,悄悄撒到他的汤里:“我也可以叫你费戈尔哥哥。”
“你再这么叫我我就要吐你碗里了。”费戈尔勺起一汤匙的玉米浓汤,上面漂浮着的欧芹碎让他头皮发麻,他不得不把它们都拨到碗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