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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云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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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细雨止时,王亦君终于赶上了那鲁将军的侦兵部队。『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雨师妾的妖娆芳香尚萦绕在他鼻息,但他却不敢分心思念,凝聚意,御风穿行,远远地紧随其后,生怕惊动了耳目警觉的侦兵。

王亦君乘着天色黑暗,火族探兵迤逦蛇行之时,突然追上最末一名探子兵,将其击昏,然后迅速换上他的帽服,策马追上前行部队。那侦兵的衣帽甚是独特,几将整个脸面全部罩住,只露出双眼与鼻孔,为侦察之时防止被人认出。拜之所赐,王亦君穿上这衣帽之后,其他侦兵却也辨别不出。有人招呼,他便点头含糊回答。

一路之上,众人匆忙赶路,竟没露出丝毫马迹。

第二日接近晌午时,侦兵已经越过火木两族的边界,回到火族领土之内。到得凤尾城外时,太阳已经西斜大半。山谷环合,碧树如云。那火红色的城墙掩映在护城河边的密林之中,护城河青水如带,环绕不绝。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城楼上彩旗猎猎,鼓舞招展。

凤尾城乃是火族与土族的交界城邦,由此往西北数里,便是土族领地。相传当年火族圣鸟烈焰凤凰飞经此处,掉落两根凤尾,变为两株荫蔽数里的巨树,是为凤尾树,乃大荒绝无仅有。八百年前火族赤帝封这两株凤尾树为圣树,这凤尾城也因此成为火族六大圣城之一;是以虽然地形不是非常险要,但素来为火族所重。

此时城外护城河外岸,帐蓬遍布,井井有条,一共十三路侦兵三千余众都已经日夜兼程赶到候命。各自将部下安置好后,策马扬鞭,迳自朝中心大帐奔去,那里正是十三路侦兵将领的临时集合地。

只听凤尾城楼上,有人吹奏号角,城门徐徐打开,吊桥也缓缓地放了下来。中心大帐内的十三个将军大步奔出,纷纷翻身上马,策马列队,朝城中行去。王亦君心中一动,此时正是天赐良机!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及多想,立时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口中喊道:“鲁将军!”

鲁将军闻声勒马转头,见来人乃是自己部下。

王亦君奔到他身侧,低声道:“属下有极为重要的事禀报,是关于圣杯的消息。”

鲁将军面色微变,瞧了一眼那勒马不前、讶然回顾的十二位将军,犹豫刹那,但邀领功的念头瞬息间便占了上风,当下回头抱拳道:“诸位将军还请暂留,鲁某马上赶来。”

当下随着王亦君策马奔入南侧密林之中。

王亦君绕过一块巨石,确保众人已经决计瞧不见了,这才翻身下马,故作秘道:“将军,属下发现那圣杯原来还在赤炎城内!”

那鲁将军吃了一惊,“什么?”

王亦君趋身上前,似乎要附耳相告。鲁将军弯下身,刚探过头去,忽觉腰上、头上齐齐一麻,登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知。王亦君迅速将他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戴好帽子蒙起脸,整冠束带。然后将那鲁将军横绑在龙马背上,重重抽了马臀一鞭,龙马吃痛,长嘶声中扬蹄狂奔,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王亦君翻身上马,不紧不慢地从密林中出来,十二人急着进城,心中惴惴,不疑有他,“老鲁,快走吧!”

他口中含糊咕哝一声,随着那十二人匆匆朝城中奔去。

方甫奔进城门,便见一条宽约三丈的青石板大道笔直朝前,直抵一个颇为开阔的中心广场。那广场正中,是两株极为巨大的怪树。虽然高不过四丈,但那荫盖甚是密集宽阔,方圆近百丈都在它荫蔽之下。树干青黑巨大,树叶片片修长火红,犹如凤凰尾一般随风摇曳,在夕阳映衬之下,宛如漫天烈火,熊熊燃烧。

广场周围,乃是井然有序的街道以及高矮参差的民居、广场东面,一座三层的青木塔楼巍峨矗立,檐角弯弯,破云而去,檐下数百盏琉璃灯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众人骑马行到那塔楼前,纷纷翻身下马,将缰绳交递与上前的士卒,整顿衣冠,朝塔楼大门走去。刚登上二楼,便听见一人道:“大家辛苦了,请入座吧!”

众人齐声道:“多谢侯爷!”

循序在边上长椅中坐下。

王亦君悄悄一瞥,只见那人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男子,紫衣红带,颇为高大,坐在椅中亦有六尺余高。

红色络腮胡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看来极为威猛那烈侯爷坐在北侧,左边是一个红衣少女,坐在阴影之中,面色苍白,淡绿色的大眼睛,如春水波荡,相貌极美。但却如风中弱柳,娇小嬴弱,满脸倦怠已极的色。

少女身旁,坐了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满脸堆笑,颇为和蔼可亲,眼光转扫间,偶有精光暴闪。西面临窗处坐着一个独臂人,路上已经见过,乃是火祝融之弟,也是族内仅次于祝融的职高官火正仙,排名火族七仙之首。吴回周身红衣被阳光照得金光闪闪,木无表情,冷冷地望着南侧。王亦君顺着他的眼光朝南望去,心中剧震,险些便要喊出声来。

一个紫衣少女软软地坐在长椅上,夕辉斜照,尘粉漫舞。发鬓凌乱,俏脸上满是嗔怒怨恨,那眼角的一滴泪渍在阳光中泛着眩目的光泽,嘴角挂着冷冷嘲讽似的微笑,不是纤纤又是谁?

自那夜她哀痛自尽之后,迄今已有月余。这短短的月余时间,当真有如隔世。此刻终于又见着她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那嗔怒之态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仿佛从前生气时的样子。刹那间心中狂滔怒卷,欢喜、愧疚、难过齐齐涌将上来,将自己吞没。见她脸容憔悴,泪渍犹在,也不知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

烈侯爷手上一抖,展开一幅丰皮纸,那上面用七彩彩笔描画了一只琉璃杯,殊无特别之处,只有杯中似有一点火苗跳跃,“姑娘,这只杯子你见过吗?”

纤纤瞥了那羊皮纸一眼,俏脸上倏然闪过诧异之色,“自然见过!我交给雷泽城的雷了。”

“什么!”

此言一出,如雷霆霹雳,众人同时霍然起身,面色大变,一时之间,空气仿佛突然冻结,连彼此心跳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纤纤见他们这般表情,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竟然格格笑将起来,“这是木族的长生杯,自然是给木族中人啦!你们这般激动干吗?”

众人愕然,“长生杯?”

火族与木族素来有瓜葛,四百年前曾为三城八百里疆土血战二十年,各亡数十万人,结下深仇;若非后来农帝竭力调和,这争端还要持续下去。自水族与木族交好之后,火族对两族的猜忌疑虑之心更盛,帝驾崩,虽然暂无干戈,但彼此防范之意却是日渐分明。眼下听闻纤纤将火族圣杯盗献木族雷,而这圣杯又与三个月后赤帝出关之事息息相关,众人心中怎能不惊惧忧急?

王亦君心想,“此刻众人心浮气躁,彼此又起了嫌隙,正是脱身的良机。”

当下缓缓调动真气传音入密,“好妹子,我是王亦君。”

纤纤闻言大震,全身虽被封闭经脉,难以动弹,却如秋风中的树叶般簌簌发抖,眼波突然迷蒙,四下流转探寻,一颗泪水倏然滑过脸颊。俏脸上欢喜、愤怒、凄凉、幽怨、哀怜诸多情瞬间转换,脸色苍白,又转嫣红,古怪至极。

王亦君正要运气准备瞬息救人,却听纤纤突然脆生生地格格笑道:“红胡子,你想知道实情吗?那我便告诉你吧!那琉璃圣火杯确实是我盗走的,只怪你们的守卫太差劲。那破杯子留着也没用,我就索性送给那个雷啦!你们若想要只管去向他拿吧!”

众人听她突然改口,俱极讶异。烈侯爷面色一变,甚为意外,那红衣少女也轻轻“咦”了一声,只有吴回木无表情,冷冷地望着纤纤。岂料更为出的事还在后头,“你们猜得没错,我确实有个帮手,那便是他!”

素手蓦然朝王亦君指去。

王亦君措手不及,心中惊异愕然,只见众人眼光齐唰唰地望了过来;再看纤纤,她正笑吟吟地望着他,眼中凄凉、哀怨、快慰、兴奋,交杂波荡,柔声道:“大哥,你不是说盗走圣杯之后,便和我远走高飞吗?怎么现在才来呢?”

言语柔媚缠绵,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欣交缠的喜悦。

纤纤听见王亦君传音之时,心中惊异欢喜,几乎便要爆炸开来。但突然之间,又觉得说不出的酸楚悲苦,一路上的孤独伤心、为人所擒的委屈愤怒、当日被他所拒的锥心疼痛都刹那之间如春水溃堤,倒注心中。当听他说“好妹子”之时,更是心中气苦,那种窒息的疼痛又如利刃般绞心断肠,不可遏止。刹那之间,一切都变得了无兴味,自凌自虐的念头竟然充斥心头,只觉得被万人错毁、死在他的眼前也是说不出的快慰。片刻间那连自己都为之诧异的话语便脱口而出。看着王亦君惊讶错愕地望着自己,心中悲苦欢愉,凄凉快慰,脸上笑容越加绚烂,但忍不住又流下一颗泪来。

厅中众人又惊又疑地盯着王亦君,一言不发,浑身真气流转戒备。王亦君只是愕然地望着纤纤,心中大痛,当下起身哈哈大笑,“东海龙太子王亦君,冒昧造访凤尾城,多有得罪。”

众人大骇,那十二名侦兵将军听得“龙太子”四宇,更是面上变色。一个月前新任龙太子孤身打败百里春秋与水娘子、降伏东海凶兽流波夔牛,又率军大败水族三支强大水师,令横行汪洋的万年龟蛇成了缩头王八,威名远播天下。火族与水族宿怨已深,虽与龙族亦不交好,但当日听闻此事无不拍手称快。

“龙太子怎会这般鬼鬼祟祟?给我留下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吴回突然拔身而起,红光如电,阳光耀眼,众人眼前一花,一道烈焰似地光芒暴闪而过,炙热的狂风真气轰然席卷。真气炙烈凌厉,力道之猛,极为罕见。王亦君心中一凛,不及多想,双手握剑,陡然旋转,剑光自下而上斜撩而上,光芒暴吐,真气浩荡如巨浪回旋。

岂料“蓬”地一声爆响,王亦君只觉所有真气都忽然倒卷回来,连带那汹涌红光气浪一齐猛袭而来。大惊之下,立时因势利导,凝聚意将真气调度分布,登时如叶舞狂风,被瞬间抛起,重重撞向墙壁。

纤纤忍不住惊呼失声,泪水泉涌,心中说不出的悔恨。王亦君背脊方甫触着墙板,立刻调气背脊,如隔气垫,顺势向下闪电滑去。那狂飘也似的气浪“轰”地一声,立时将墙壁破开数尺大的裂洞。

烈侯爷与红衣少女对望一眼,颇为惊异。烈侯爷拍拍扶手,转头望向那满脸微笑的胖子,轻轻点了点头。

那胖子会意地微一颔首,轻轻击掌。

“呛然”脆响,八道矫龙飞电般的刀光疾斩王亦君。刀光雪亮,刀气更是炎热锐利,四下纵横,楼内满是酷热之意。这塔楼乃是以至极坚硬的青木,涂以坚韧防火的不破胶搭建而成,极为坚硬;但被那八道刀光所激,立时应声裂开细小的痕迹,木痕上火苗跳跃不已。

王亦君凝穿梭,护体真气青光吞吐,在刀光之间堪堪躲避而过。那八道刀光越斩越快,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远远望去,八道刀光犹如一道,首尾相连,绵绵不绝。热烈炙酷的刀气触着王亦君护体真气,“嗤嗤”作响,将他越迫越后,缩围在东边一角内。王亦君脑中已来不及想任何问题,只是根据念力,本能地穿梭躲避,竟连调气反击的刹那时机也抽不出来。

突然王亦君脚下一滑,“哎呀”一声险些摔倒。两名大汉大喝一声,刀光交织电舞,左右开弓朝王亦君腰间斩下。“嗤”地一声,绿色护体真气倏然破裂,刀光电斩而入。纤纤心中剧痛,彷佛万箭穿心。恐惧、后悔、悲痛、担忧刹那决堤,哭叫道:“住手!不关他的事!”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经脉仿佛被瞬间冲开,双手一按站了起来。

王亦君哈哈长笑,突然青光暴闪,一道气浪轰地炸将开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鼻息稍稍窒堵,耳边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刀光乱舞,“咄咄”之声大作。凝再望时,均心下大骇,失声惊呼。那八名大汉木立各处,双手空空,满脸不可置信的惊异色。八柄烈雪刀齐齐整整的竖排插在顶梁,入木三分,刀柄犹自震荡不已。

纤纤怔怔地望着王亦君,脸上酡红,泪水一颗一颗滚落。在王亦君遇险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几乎便要爆炸,此时如释重负、浑身酸软无力,心中说不清是欢喜还是难过,酸楚难当。

当是时,远远地城门开启,车马辚辚,有人高声长呼道:“大长老使者驾到!”

楼内众人面色微变,纷纷朝窗外望去。王亦君趁着众人掉头西顾之时,猛然调气涌泉,闪电般窜出,拦腰抱起纤纤,兔起鹊落,翻身朝三楼奔去。动作快,一气呵成,待到众人醒觉之时,他已经抱着纤纤跃上了三楼。

怀中纤纤突然发出一声悲切的哽咽,蓦地玉臂舒展,紧紧地搂住王亦君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耳旁。兰香扑鼻,发丝撩人,冰冷的泪水瞬间流入他的耳朵和脖子。耳边听见她断断续续地哭道:“大哥,大哥。”

那声音悲戚缠绵,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低徊呼唤。

王亦君心中悲喜交集,足不点地,翻身越出三楼栏杆。轻轻巧巧地朝上翻起,又上了塔楼之顶。刹那间凝四望,塔楼下广场众兵围涌聚集,弯弓待命,万千刀枪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眩目已极。那吴回如影随形,疾追在后。塔楼东南两面均有极强真气迫面而来。四面围兵,天罗地网,而纤纤发上的雪羽鹤簪不见踪影,想来已是被火族收去。

王亦君左臂抱紧纤纤,意念如织,感受到那火正尺真气电袭而至,立时反手朝后猛挥一剑,撞着火正尺真气,气浪汹涌。因势利导,高高飞起,在空中御风踏步,清啸声中朝那巨大的凤尾树掠去。

御风滑翔,刹那间便奔到了那凤尾树连绵如红云晚霞的荫盖之上。远远听见有人惊呼之声,身后那紧迫的杀气也嘎然而止。回头望去,吴回驻立塔楼檐角,红袍飘飘,满脸古怪的情。那烈雪八刀站在楼顶,面面相觑。广场上所有围兵也都放下刀枪,昂首观望。王亦君见他们都不追来,心中诧异。

烈侯爷与那红衣少女站在二楼栏杆边上,朗声道:“凤尾树乃是凤尾城圣树,阁下请快下来,否则将被万火灼烧,难逃生天。”

那烈侯爷直爽诚挚,王亦君对他颇为信任,闻言微微一惊,果觉一股热浪缓缓迫来。

远处,斜阳在青色群峰间缓缓沈落,那余辉照在漫漫凤尾树盖上,彷佛熊熊火海:微风吹过,树叶摇曳,犹如火焰跳跃。凝望去,隐隐可以瞧见红光吞吐,那热气从树叶中蒸腾,由四面八方逼迫而来。

纤纤低声道:“大哥,这里好热。”

王亦君低头望去,见她娇靥艳红,鼻尖、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发丝也湿漉漉的贴在额前、脸颊,浑身酸软无力地偎在他的怀中,心中大是疼惜,“好妹子,这就找一个凉爽的地方休息去。”

猛地调集真气,腾空跃起。

岂料方甫用气,便听耳边“呼”地一声,只觉那热浪突然爆涨为炙炎酷热的滔天烈焰,轰然烧来。王亦君心中大骇。立时借助定海珠之力,调用真气,将热浪朝外迫去。但那热浪虽被暂时迫退,立时又有更凶猛的火焰扑面而来。烈侯爷长声道:“凤尾树乃本族圣鸟烈焰凤凰的火尾所化,一经真气激发,便会燃烧百倍火焰。阁下这般用气,非但逃不出来,反而会被万火灼烧而死。”

纤纤偎在他怀中,意识逐渐混沌,双臂软软地勾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亦君大哥,你……你别抛下我。”

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淌出,被周围热浪蒸腾,立时消散。

王亦君心中一痛,将她紧紧抱住,温言道:“好妹子,我决计不会丢下你!刀山火海,也一齐闯过。”

纤纤迷蒙中心中大定,嘴角露出微笑,双颊酡红,宛若睡海棠般沈沈昏睡过去。她这几日困顿疲惫,不知经受了多少磨难,此刻心情安定,被这热气一薰,再也支撑不住。

瞬息间在心中定出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来,王亦君当下真气疏导,贯通纤纤任督二脉,将自己与她周身经脉贯穿相连,雄浑真气滔滔不绝地在彼此经脉间游走,护体真气由内而外,将她完全护住。而后猛地调集周身真气,运用潮汐流,倾注右掌,“轰”地一声朝下掹拍,漫天冰寒之气呼啸奔腾。

“轰”地一声暴响,如百十个惊雷齐齐绽爆,那凤尾树仿佛突然爆炸开来一般,团团烈火蓦地膨胀炸裂,刹那间放大了数十倍,赤焰乱舞,火浪冲天。那窒息热浪如狂风卷席,四下猛冲。

王亦君一掌既出,立时汇集所有念力于那定海珠,真气聚敛,全力反弹那惊天骇地的爆炸巨力,立时“呼”地一声,双耳生风,眼前一花,笔直飞起。身在半空,念力如织,感受所有方向的力道真气,因势利导,斜斜飞起。犹如苍鹰展翅,青龙翔空,破云而去。

烈侯爷避开那层叠鼓舞的热浪,倚栏远眺,只见漫天红光烈焰之中,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冲天射起,在蓝空之上宛若黑蚁。心中惊骇,这少年真气之强、法术之高、胆子之大,可谓惊世骇俗。

王亦君竟然在电光石火间做这惊人之举,逃出凤尾树的烈焰火海。身在高空,俯首可见漫漫火海,密蚁围兵。当下藉着那残余推力,凝调息,空中抄步,御风斜冲,朝西城外俯冲逃逸。

风声猎猎,火光熊熊。忽然听见广场上传来雷鸣般的欢呼声,继而感觉到两道真气一左一后夹击而来。

左翼真气空明变化,仿佛冰下暗流,捉摸不定。后侧真气霸烈雄浑,犹如沙漠狂风,移山填海。

心中一凛,稍加辨别,似乎并非那火正仙吴回,当下回头迅速一瞥。左翼来者,乃是一个红衣翩翩的少女,骑坐在一只火红色的凤凰上,清丽如仙,雅致如画。皓腕上一对彩石链,熠熠生辉。

背后,一条黑紫色的火龙张牙舞爪,怒吼横空,其上赫然便是烈侯爷。袖中红色长带倏然迎风挺直,在他手中微微振抖,立时化为一杆红缨长枪。枪尖指处,红光破空,咻咻有声。一凤一龙,来势极快,刹那之间便只距他数丈之遥。那两道真气登时将王亦君压得遍体燥热,鼻息窒堵,护体真气相激浑身绽放。

烈侯爷长枪呼啸,斜指上空,驭龙绕翔,沈声道:“阁下言行磊落,烈炎也相信其中必有隐情;但要洗清冤屈,查明真相,就需要我们同心协力。烈炎保证,在未查明事情原委之前,绝对不难为阁下与令妹,只将二位当作本族贵宾。如何?”

他直爽诚恳,令王亦君登时心动。

红衣少女碧绿清澈的双眼凝注王亦君,淡淡道:“我大哥一言九鼎,海内闻名。如果公子还不放心,那我八郡主也愿意许此承诺。”

王亦君哈哈笑道:“郡主、侯爷金玉之言,王亦君岂有不信之理?”

颔首道:“多谢了!”

当下御气转身,轻飘飘地翻身跃上那火龙脊背。

晚宴依旧设在塔楼二楼。落日西沈,暮色降临,窗外西望,那凤尾树的百丈荫盖依然红光吞吐,跳跃若火。

衬着黛蓝夜空,淡淡晚霞,颇为壮丽。晚风吹窗,也带来温热的气息。

王亦君与纤纤果然坐在上座,俨然贵宾之姿。旁边一个瘦高老者,乃是刚刚到来的长老会使者米离。他是大长老烈碧光晟派遣的全权使者,代长老会追寻圣杯下落。不苟言笑,说话缓慢,对烈侯爷将疑犯恭为贵宾却是不置可否。

那烈侯爷烈炎与八郡主兄妹俩乃是火族四大世家“烈家”的显贵,也是当下火族大长老烈碧光晟的亲侄。

两人年幼时便师从火祝融与圣女赤霞仙子。

纤纤虽然已经醒转,但连日奔波,久未休息,依旧疲怠不已,被那凤尾烈焰一薰,一直烦闷欲呕,因而只是恹恹地倚在桌旁,脑中尚不明白为何自己与亦君大哥又成了座上宾。但脑中纷乱,只要王亦君还在身侧便足够了。众人话语听在耳中只是嗡嗡作响,徒增困倦之意。

烈侯爷一边喝酒,一边将此事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与王亦君听。八郡主坐在灯光暗淡处,每逢烈侯爷说至族中秘密之处,便偶尔淡淡地说上几句,岔开话来。

原来那琉璃圣火杯乃火族圣器,排名第一。圣杯以上古琉璃石磨制而成,乃是远古燧人氏盗火的容器,圣火火种在杯中千年不灭,绵延至今。火族圣城赤炎城中,有一座族中圣塔——琉璃金光塔,相传也是当年燧人氏为储存圣火而造的上古之物。琉璃金光塔乃是火族历代赤帝修行与羽化之地,聚敛了历代赤帝残余元。

于此修行,可以感应吸纳诸赤帝的离逸元,事半功倍。而琉璃圣火杯,自远古燧人氏收藏火种于此起,便被嵌入塔顶,作为此塔的密钥。换言之,要想开启琉璃金光塔,只能施法于琉璃圣火杯。一旦琉璃圣火杯失窃或是损坏,琉璃金光塔将永不能开启。

三十年前,火族历来天资最高的赤帝赤飘怒为了练就赤火仙法与赤火真气的最高境界,决意进入琉璃金光塔闭关修行;琉璃圣火杯也随着他入塔闭关,而被收藏在另一座固若金汤的金刚塔内。三十年来,他不闻塔外之事,潜心修练,感应塔内灵力,吸纳万帝元,当已练成赤火仙法与赤火真气的最高境。三个月后,就是他出关之时。

半年之前,为了加强琉璃圣火杯的护卫,确保九个月后赤帝能顺利出关,长老会特地召这位列大荒十之一的火祝融镇守金刚塔。另外调来重兵,层层护卫。装有圣杯的圣匣钥匙又被大长老烈碧光晟封入自己体内。

但是十八日前,午夜时分,赤炎城中有众多人亲眼瞧见一个紫衣少女骑鹤从金刚塔顶飞过。那容貌装束与近来盛传的空桑仙子转世并无二致。继而烈碧光晟与祝融等人例行巡塔之时,发现守塔卫晕倒在地,圣匣中的琉璃圣火杯竟然不翼而飞。

王亦君当下微笑道:“烈侯爷对我开诚布公,毫不猜忌,这份心胸让人佩服得紧。投桃报李,王亦君自然也不敢有任何的隐瞒。这位所谓的空桑转世,名叫“纤纤”是断浪刀科汗淮的独生女儿。”

众人“啊”地一声,脸上均是惊诧之色。王亦君道:“她与空桑仙子确实曾有一段缘分,这雪羽鹤也是空桑仙子赠送于她的。”

当下将自己当年如何邂逅帝,奉旨为和平使者,如何路上相逢科汗淮父女同赴蜃楼,又如何城破流亡东海,遇见空桑仙子等等诸多事情娓梶道来。但或因立场、或因守秘,对于率领汤谷群雄举义、纤纤何以自杀,又何以前往大荒等自然略过不提。

众人对于当年往事都有耳闻,在座诸侦兵将军又都是耳目广众、博闻强记之人,听他回溯那段往事,都是心有戚戚,惊心动魄。王亦君言语之中自有一种真诚的感染力,令人听来不得不信。当年帝使者之事便曾轰传一时,没想到便是这少年,更没想到竟然机缘巧合,他竟成了荒外龙族太子。

纤纤听王亦君侃侃而谈往事,想到父亲生死不明,自己孤苦伶仃,以及那些快乐的、伤心的过往,登时又突感悲苦,自怜自艾,眼圈不由微微红了。心中跌宕转辗,汹涌澎湃,仿佛在短短时间之内,又将这数年的光阴重新历练了一遍。王亦君那魔魅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更加情浪翻卷,无常变化,匆而欢喜,匆而怨艾。

王亦君说完之后,楼内寂然无声,半晌烈侯爷才点头道:“原来如此……”

匆听吴回冷冷道:“这些话都是从阁下的嘴里说出来的,是真是假暂且别论。阁下与纤纤姑娘今日方才重逢,又怎知道这十几日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八郡主秋波凝注纤纤道:“纤纤姑娘,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很快还你清白,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

纤纤对她稍有好感,当下点头。“唯一的法子便是用“原心法”将你摄魂,这样你便能根据我的问题,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一一回忆起来。”

纤纤瞥了王亦君一眼,见他鼓励地凝望自己,当下点头道:“你问吧!”

唤人将宴席撤去,清场焚香,就连四面窗户也二合上。纤纤与八郡主对面而坐,众人环坐四周:心中都颇为紧张,拭目以待。香烟袅袅,八郡主氤氲缭绕,瞧来朦朦胧胧,更像仙人端坐虚无缥缈问。

纤纤望着八郡主,脑中渐渐迷糊。匆觉她的双眼变得说不出的恍惚,仿佛雾锁湮树,雨笼寒江。那眼波迷蒙飘忽,一点点晕开,一点点扩大,渐渐地仿佛成了一潭春水,又慢慢地化为古浪屿外的碧海白浪。

突听见八郡主淡然道:“你见过琉璃圣火杯吗?”

纤纤蹙眉,想了片刻摇头道:“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烈侯爷仿佛松了一口气,但面色叉旋即凝重起来。米离也眯起双眼,皱眉不语。八郡主沈吟道:“你见过什么杯子吗?“纤纤皱眉道:“杯子?是了!我见过长生杯,已经送给雷啦!”

八郡主道:“那杯子就像烈侯爷给你看的那幅图一样吗?”

纤纤点头道:“好像差不多吧!”

众人面色大变,那米离的脸色也是瞬间苍白,耳廊转动。眼下纤纤已被“原心法”摄魂,自无欺言。倘若那“长生杯”当真如那图中所示,则必是琉璃圣火杯无疑!

八郡王道:“那杯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声音依旧淡雅平定,没有些许波动。纤纤道:“是一个老太大给我的。”

众人忍不住低“咦”一声,纷纷竖起耳朵来。听纤纤又道:“十八、九日前,我在一个林子里遇见一个老太大,她浑身鲜血躺在车地上,眼见是快不成了。我瞧她可怜,便扶她起来,喂给她“同心丸””

“那老太太对我说:“姑娘,你心肠真好。可是你是救不了我啦!老太婆就快死了,想求姑娘帮我做件事。”

我见她好生可怜,便点头答应。她说:“老太婆这里有个东西,想求姑娘交给一个人。””“我见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只怕就要死啦!便又点头答应了。老太大说:“那就多谢姑娘啦!那个人叫雷,住在雷泽城。有名得很,你定然找得到的。见了面,你只须说这东西是空桑传人送给他的便可以了!””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变色。依此说来,那老太太又是何方圣?纤纤道:“我听她说到空桑仙子,觉得怪,还想问个仔细,岂料她说得太急,一口气续下上来就死了。”

八郡主道:“那老太太长得什么模样?”

纤纤道:“她长得好生古怪,眉心有一个大瘤,耳朵尖尖的,手里始终握着一根桃木杖。”

众人大惊失色,孔淮东失声道:“桃木姥姥!”

众侦兵将军的脸上俱是难看之极。原来这桃木姥姥乃是昔年木族圣女空桑仙子的侍女,相传与雷有姑侄血缘。自空桑仙子被流放汤谷之后,便四处流浪:十年前,桃木姥姥在都社山被群兽围困,恰逢火族九路侦兵经过,亲眼瞧见她被兽群冲倒,只余白骨一具。倘若纤纤所言属实,那么这桃木姥姥十年前便没有死,当时侦兵便有失职之嫌。

八郡主道:“她给你的东西是什么?你记得吗?”

纤纤道:“便是那长生杯,和那张图上所画的一模一样。”

八郡主道:“你记得是谁告诉你那是长生杯吗?”

纤纤道:“我到雷泽城后,找到雷府,说空桑传人给雷送礼物来了。01bz.cc雷和几个人见了那杯子后,都激动得很,其中一个人喊道:“是长生杯”我这才想起,从前听辛九姑说过,那长生杯是木族的第一圣器。

没想到这第一圣器竟在我的手里啦!”

众人越听越是糊涂,王亦君也是一团迷雾。纤纤既然一口咬定那杯子如图所示,则必是琉璃圣火杯无疑。

但雷等人见了之后,又何以大呼“长生杯”呢?难道是雷造作,故意诳骗纤纤吗?那么桃木姥姥岂下是偷盗琉璃圣火杯的嫌疑人?以她与雷的关系,以及杯子的归属来看,只怕那雷也与此事有莫大关系。

吴回冷冷道:“究竟是不是那桃木姥姥干的,眼下断言还太早。即使是她,也必定有内应相助。”

转身运转真气,对着纤纤道:“既然那杯子不是你盗走的,为何先前又突然承认?又说王亦君是同谋?”

他对纤纤始终有所怀疑,又对王亦君颇有警惕之意,即便此时仍存疑忌之心。

纤纤柳眉紧锁,似乎不愿回答。八郡主又淡淡地重新问了一遍。纤纤肩头微颤,突然掉下一颗泪来,继而玉珠纵横,哽咽道:“那臭乌贼对我这般无情无义,我是不想活啦!他……他要救我,我偏生就要死在他的眼前,让他这一生一世都永远记得我。”

声音凄楚悲苦,刻骨缠绵,一声声如雷霆般劈入王亦君心头。

众人没想到这一句诘问,竟然引出了儿女情意,都微觉突兀尴尬。烈侯爷咳嗽一声,“此事相关重大,牵涉两族战和,你们有什么建议?”

吴回冷冷道:“易办得很,带上这两位贵宾,一齐到雷泽城与雷当面对质!”

众人倏然色变,那雷是出了名的火暴脾气,倘若此事当真是他所为,那也罢了,但万一其中还有隐情,则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纷纷把目光投向米离与烈炎。米离缓缓道:“传令三军,明日一早出发。干里快马,速请战雄兵电压边境,待命而发。”

扫了烈炎、吴回一眼,沈声道:“我们即刻赶往雷泽城,为雷贺寿。”

这天晌午时分,几骑迎客使风驰电掣地驶过,沿途高声长呼道:“火族米长老、火正仙、烈侯爷到!”

人声鼎沸,喧闹大作。片刻之后,哒哒马蹄之声连绵而来,车轮粼粼。门外走道上脚步声急促交织,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嘎”一声开了,有人道:“姑娘,你先住此处吧!”

一个少女随着伙计走了进来。

那少女杏目桃腮,娇俏动人,正是纤纤。她坐在桌前蹙眉不语,直楞楞地瞧着窗外出了一会,似乎满腹心事。暖风吹来,将她的发丝吹得摆舞不停,那纤细莹白的脖颈、精巧美丽的侧面,显得如此楚楚动人。纤纤突然起身走到床前,往床上一躺,侧转身,面壁出。她忽然蹙起眉头,“咦”了一声,从枕边的缝隙里夹出了一个冰蚕丝袋,在手中抛了抛,嘴角露出微笑。

当是时,门口有人道:“纤纤,吃饭吧!”

房门开处,王亦君走了进来。纤纤见是王亦君进来,颇为慌乱,连忙起身应道:“知道了。”

王亦君微微一笑,掩门出去,在走廊候着。纤纤看了看冰蚕丝袋,将它轻巧地系在腰带上,一荡一荡地朝外走去。

王亦君与纤纤并肩而行,穿过甬道,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膳厅。此时正是午膳时分,厅内人山人海,杯盏交错声、喧哗声不绝于耳。将进大门之时,一个瘦骨嶙峋的黄面汉子东摇西荡地迎面而来,人还未到,一股臭气已然扑鼻。纤纤眉头一皱,掩住鼻子朝王亦君身上靠去。那汉子咕咕哝哝与纤纤错肩而过,擦身的一刹那,手如闪电,瞬息间将冰蚕丝袋偷入袖中,若无其事地晃荡离去;手势之快,竟连王亦君也丝毫没有察觉。

那汉子摇摇晃晃出了贵宾馆大门,一路上众人无不掩鼻辟易,只道是流浪的乞丐乘人不备溜入贵宾馆中;守馆军士更是大声怒斥,一脚踢将过来,将他踹出大门。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毫不着恼,嘻嘻而笑,嘴中哼着小曲,欢欢喜喜地朝闹市而去。

正午骄阳似火,路旁高树蝉声密集,梧桐树叶已转为惨碧之色,随风簌簌,阳光耀眼。树下屋前尽是临时搭建的市集铺子,人流穿梭,极是热闹。

其时大荒,五族各城都以耕种渔猎为本,自给自足,限禁商贸。若有缺乏,民众之间私下互换有无。天下城邦仅有三十六城常设市集,故称“三十六市,抵一昆仑山”盖指昆仑山上有天下万物,而这天下万物在三十六市中也可寻到。

雷泽城市集天下闻名,极为繁华。因其北靠太湖,南拥沃野,西有山,东临大海,山珍海应有尽有,四方民众常到此处交换必需之物。眼下距离雷寿宴不过一日,天下使者云集,雷为了招待贵宾,更是大开商禁,市集之上琳琅满目,从未有过的热闹。

身处闹市,那汉子如鱼得水,在人群中磕磕碰碰,十指如飞,行不过百步,己将众使者的诸多宝物盗入袖中。那汉子似是知道冰蚕丝袋的,眼见袖袋已经装满,再也盛放不下,索性解开冰蚕丝袋的系口,将宝物一股脑儿全塞了进来;玛瑙翡翠、金器珍珠、兽角异果……

忽听那汉子“哎呀”一声,手腕被人抓住,一人笑道:“他奶奶的,撤尿撒到龙王庙来,竟敢偷老子的东西!”

那声音赫然便是汤谷成猴子。那汉子嬉皮笑脸地待要辩解,脚下一空,已被一左一右架住胳膊举了起来。

成猴子身边还站了几人,分别是卜运算元、辛九姑、柳浪和那龙宫六侯爷。卜运算元、柳浪、辛九姑都稍作易容,想是重归大荒,生怕被人认出。六侯爷身边俏生生站了一个女子,轻纱蒙面,只露出秋水明眸。眼中满是害羞与好的色,却不知是谁。

架住那汉子的两人低声笑道:“龟他孙子,若不是猴子眼尖,咱们连回去的干粮都没了。”

乃是东海勇士哥澜椎与班照。那汉子突然“咦”了一声,“你……你不是卜运算元吗?怎地从汤谷……”

话音未落已被几只大手盖住嘴巴。卜运算元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指着他恍然道:“是了!你是大荒第一贼子御风之狼!”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土族游侠御风之狼号称天下第一盗,无所不偷,犹喜美食,众人耳闻已久,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邋遢汉子。成猴子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笑得打跌,喘气道:“有趣有趣,没想到第一大盗竟然被我成猴子给逮住了。他奶奶的,从今往后,这天下第一盗的名头得让了给我啦!”

御风之狼阴沟翻船,心中暗骂,脸上却是堆笑不止。

六侯爷笑道:“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

旁边那女子忍不住低头“噗哧”一笑。这少女分明便是鲛人国公主真珠!但她乃是人鱼,怎地今日玉足纤纤,莲步轻移,与常人无异?

成猴子哈哈笑道:“且看看这贼子今日都有什么收获。”

得意洋洋地探手伸入那汉子袖中,将那乾坤袋取了出来,成猴子眼睛一亮,失声道:“乾坤袋?”

柳浪皱眉道:“这小子偷了这许多东西,必是已在城中盘桓了数日,见过许多宾客,且问问他有没有瞧见他们。”

众人对望一眼,班照、哥澜椎齐齐低喝,将御风之狼架到路旁树下。柳浪眯着眼笑道:“千万不要胡说八道,我们问什么你便老老实实地答来,倘若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便将这袋子物归原主。”

御风之狼点头不已;辛九姑从袖中掏出一幅丝帛,在御风之狼眼前缓缓展开,上面赫然便是王亦君、蚩尤、纤纤的画像。辛九姑凝视着他,冷冷道:“这三人你瞧见过吗?”

御风之狼假意端详了片刻,“见过见过!就在贵宾馆里!”

众人大喜,真珠“啊”地一声低呼,眼中满是欢悦的色。

一行人喜滋滋、兴冲冲地朝贵宾馆赶去。只有御风之狼满脸苦相,大呼倒楣。想他纵横大荒偷尽万物,今日一不留,乐极生悲,竟然被这二流的小贼擒住,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到了门口,六侯爷哈哈大笑道:“东海六侯爷奉龙旨意,特来为雷贺寿。”

木族龙族之间,素有怨隙,彼此互相敌视已非一日;服见六侯爷前来贺寿,所带侍从寥寥无几,虽然不似恶意,但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首的迎客使狐疑地瞧瞧众人,勉强拱手道:“贵客光临,雷泽之幸!侯爷请进!”

领着众人朝里走去。

另外两个迎客使翻身上马,急驰雷府报信去了。

六侯爷等人已经大步走入了膳厅之中。六侯爷哈哈大笑道:“各位朋友,龙六迟到一步,大家多多恕罪!”

厅中轰然,众人纷纷回头望来。东海六侯爷这名字响彻大荒,不仅因为家世显赫、功卓着,更因为那放浪不羁的名头。五族各城都有不少贵族女子与他有露水姻缘,也正因此,他也是大荒中众多男子深恶痛绝的人物。

此刻听见这荒外第一风流浪子驾到,无不瞩目。

忽见一个少女失声道:“九姑!”

身旁一个俊逸少年起身笑道:“六侯爷,你们怎地来啦?”

正是王亦君与纤纤。同桌的烈炎、八郡主等人也纷纷瞥来。六侯爷等人大喜,纷纷叫道:“太子!圣女!”

大步上前。烈炎等人原本对王亦君身份尚有些许怀疑,闻听此言,心中疑虑登时消散。

众人大,难道这与火族群豪坐在一处的少年竟是近来风头极健的龙太子吗?无不刮目相看,只是那少女又是何方圣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有人认出这少女正是空桑转世,失声惊呼。

王亦君瞧见真珠,微微一楞,再看看她的修长双腿,更是惊诧,笑道:“真是你吗?真珠?”

真珠羞红了脸,低声道:“王城主。”

偷偷地瞟了纤纤一眼,见她冷眼望来,脸上更红,垂下头去。

六侯爷勾住王亦君的肩膀,低声笑道:“人家可是不顾一切地找你来啦!你小子再这般粘粘糊糊,我可就下手啦!”

王亦君一楞,颇为尴尬。瞧了纤纤一眼,见她目光恰好扫来,触着他的目光立时又扭开头去。

烈炎笑道:“既然都是相识,那便一起坐吧!”

六侯爷见是烈炎等人,微微诧异,对米离、吴回等人视若不见,六侯爷哈哈一笑,迳直走到烈炎与八郡主中间坐下。

吴回木无表情,喝了两口酒,起身告退;米离也以一路疲顿,告退歇息。一时间走了十余人,只有烈雪八刀与八郡主依旧在座。成猴子等人毫不在意,索性移将过来。

御风之狼捉着柳浪衣袖,低声道:“我可以走了吧?那袋子也请还我吧!”

柳浪正眯起眼悄悄打量八郡主,随口道:“走吧!走吧!”

成猴子悻悻地将乾坤袋还给他道:“便宜你啦!”

纤纤瞥见那袋子,低头一瞧自己腰上,面色一变,叫道:“别走!那是我的袋子!”

御风之狼大呼倒楣,闪电般夺过乾坤袋,朝外飞也似地掠去。突然银光爆闪,御风之狼被无数情丝缠住,硬生生从半空扯了下来。辛九姑手腕一抖,猛地将他拖到面前,一脚踏在他的胸上,“叫你别走,没听见吗?”

成猴子大喜,起身踢了他一脚,骂道:“他奶奶的,圣女之物你也敢偷?”

劈手去夺他手中袋子。御风之狼叫道:“你们太也无信,不是说好了还我的?”

柳浪笑道:“我说的乃是物归原主,这袋子是我们圣女的,自然得归还她了。”

御风之狼苦着脸大呼上当。手中还紧紧抓住那乾坤袋不放。

成猴子用尽力气朝上一夺,两人死命拉扯,登时将乾坤袋的袋口拉扯开来,“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光芒眩目,诸多宝贝流水般泻了一地。众人惊呼声中,一个九尺高的魁伟少年突然从袋中滑出,坐在地上。“蚩尤!”

“圣法师!”

“蚩尤大哥!”

王亦君等人失声惊呼,霍然起身。

成猴子楞楞地望着蚩尤,又飞起一脚,将目瞪口呆的御风之狼踢翻,叫道:“他奶奶的,吃了猛犸胆了,连圣法师都敢绑架!”

御风之狼也是云里雾中,除了自认倒楣之外,已经无话可说了。

王亦君抢身上前,将蚩尤扶起,见他除了眨眼微笑之外,全身动弹不得,心中大骇,只道他遭了谁的毒手,被拍散经脉;立时双掌齐发,调集潮汐流,将澎湃真气冲入蚩尤体内。真气疏导之后,见蚩尤完好无损,只是经脉暂被封闭,心中大定。吁了一口气,笑骂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吓我一大跳。”

众人闻言纷纷舒了一口气。当是时,远远地听见迎客使欢天喜地地高声长呼道:“木驾到!水族圣女驾到!水族黄河水仙冰夷驾到!”

众人动容,距离寿庆最后一日,当真是贵客纷杳。

王亦君一楞,笑道:“这倒巧了!”

木、冰夷二人对他与蚩尤穷追不放,倘若再见到纤纤这个空桑转世,只怕更加不能放手。眼下纤纤与火族的纠葛还未了断,蚩尤又经脉被封,自然还是退避为上。当下抱起蚩尤,对烈炎等人笑道:“在下先告退了,给我这位朋友疏通疏通经脉。”

起身朝后门走去。

六侯爷、柳浪等人见状猜出端倪,也纷纷起身,绑着御风之狼朝后门出去。成猴子与卜运算元匆忙将地上宝物一一拣入乾坤袋,大呼小叫,尾随而去。烈炎与木等人殊无来往,与水族更是世仇,当下也推桌起身,在句芒一行进入之前,走得精光。

进了房间,王亦君将蚩尤横放于床,手掌推拿任督二穴,为他打通周身经脉。那寒石散药效极强,以两人真气之强,亦不能立时冲开,只能烛火微光,缓步而行。

成猴子刚进房间,立时迫不及待地蹲坐在角落里,眉开眼笑地清数那乾坤袋中的宝物,一旁的御风之狼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中也被塞了破布,摇头晃脑,徒自生气。

众人各自坐下,六侯爷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笑道:“太子殿下,此次我们可是偷偷逃出来的。回去之后,你可千万要在龙面前美言几句。”

王亦君道:“此话怎讲?”

六侯爷见纤纤与辛九姑全贯注地低头交谈,这才转身背对她们,笑着传音入密道:“你的小美人鱼想你想得茶饭不思,花容憔悴,我见她可怜,这才偷偷带她出来的。”

王亦君闻言大震,一面输导真气,一面转头朝真珠望去。

真珠见六侯爷传音,已是大为紧张,红着脸凝视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瞧见王亦君吃惊望来,虽不知六侯爷说了什么,心下也猜到了大半,登时羞得脖颈尽红,低下头去,心儿狂跳。

原来王亦君、蚩尤走后,龙军与汤谷军在龙、赤铜石、柳浪等人的指挥下,势如破竹,大败镇守东海的水妖水师,一举击溃黑齿国军团,解救出鲛人国国主等显贵,复国建城。水妖一时间也不敢直擂其锋,只是派遣几大水师占据其他附属国,互相援引,遏止龙势力进一步西扩。

鲛人国复国之后,真珠即将回国,与六侯爷等人告别之时,心不宁,形容憔悴。六侯爷乃是情场中摸爬打滚了半辈子的人物,这小女儿的心思哪逃得过法眼?

虽然对真珠思念王亦君大有酸意,但一则不忍见她受相思煎熬、默默忍受,二则与王亦君颇为投契,当下决计忍痛断情,成人之美。自作主张从龙处偷了四十九颗“天足丹”打算将真珠化成人形后,悄悄带回大荒寻找王亦君。

真珠羞怯腼腆,若要直言带她寻找王亦君,只怕立时便将她吓得花容失色、逃之夭夭。是以便故意叫上辛九姑、卜运算元一干人,说是奉龙密旨,去大荒寻找王亦君三人。辛九姑心中记挂纤纤,自然恨不得插翅飞去。成猴子、卜运算元早已在岛上憋得发狂,听说能去大荒,欢喜得险些撞墙。柳浪奸猾,登时瞧出名堂,但想到能重回大荒,邂逅久违的如云美女,也是心痒难搔,乐得装傻。

真珠信以为真,丝毫没有想到为什么会让自己去找王亦君等人,惊喜羞怯之下,立时答应。这一干人等乘着龙北巡之机,骑乘青龙直飞大荒,一路打探消息而来。

那“天足丹”虽能将鱼尾化为人足,但每行一步都痛若刀割,实难忍受。又每颗药效只能维持十日,十日之后若无此丹,且不能回到海中,则双足寸寸迸裂。真珠为了能在大荒行走,竟亳不犹豫,这一路行来,每走一步都痛如刀绞,但她甘之若饴,丝毫没有蹙眉呼痛。以她之娇羞怯弱,竟能忍受这般苦痛而丝毫不形于色,实是大大出乎六侯爷意料之外。

六侯爷凝视着王亦君,微笑传音道:“小子,我可是将人给你带来了。你若是不要的话,我可就老实不客气啦!”

王亦君低头望向真珠那雪白纤巧的双足,她登时羞得转过头,将双足往裙下藏去。王亦君心中怦然而动。这娇怯的美人鱼对他颇有好感,他早已明了,但此刻方知情深若此,不禁大为感动。

忽听蚩尤低喝一声,全身一震,猛地跳将起来。众人大喜,纷纷上前。蚩尤呼了一口长气,“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好生痛快!”

猛地转头望向纤纤,强自按捺五味心绪,急道:“纤纤,那妖女对你下了什么蛊虫?”

众人大,纤纤也是一片迷糊,摇头道:“什么妖女?什么蛊虫?”

蚩尤一楞,登时恍然,拍案恨恨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又被这妖女骗了!”

但心中却是大惑不解,倘若晏紫苏并未给纤纤下蛊,又何以知道纤纤的行踪?

蚩尤将两日来所遇之事一一道来,先是碰上一紫衣少女乔装纤纤,而后遇上一红衣人却苦苦追赶,并表明自己是火祝融,那紫衣少女是九尾狐晏紫苏,盗走火族圣物,只好元分体,借狱卒躯壳捉拿妖狐。但那妖狐用纤纤的性命要挟他,配合妖狐逃脱火的追踪,而后妖狐用药物将他迷倒放在乾坤袋中……众人听得眉头大皱,都颇觉怪异。

辛九姑与纤纤相见之后,便听她说了被人诬指的委屈,一直心中愤愤,此刻听蚩尤说道火为本族圣物追拿九尾狐,直觉使然,登时叫道:“一定是这个妖狐化成纤纤,盗走圣杯,栽赃陷害!”

众人听得纳闷,讶然道:“栽赃纤纤?”

王亦君苦笑着将纤纤如何遭遇桃木姥姥,如何受托前往雷府,又如何在前往昆仑山的途中被火族阻截,指告盗走圣杯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这时烈炎来访告知,“由雷爱妾宁姬那里探得,纤纤姑娘那日敬献的确实是本族圣器琉璃圣火杯!”

众人大惊,倘若如蚩尤所说,九尾狐身上携带了圣杯,为火追缉,那么纤纤此前受托敬献的又怎么可能是圣杯?

烈炎沈声道:“我来找各位,便是因为我也相信琉璃圣火杯决计不是纤纤姑娘盗走的。雷众人光明磊落,也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这中间必定有某种误会。倘若在明日雷府寿庆之前,不能将此事弄得水落石出,不但纤纤姑娘性命难保,木族、火族之间,只怕还会有一场战祸浩劫。”

众人不料他会说出这番话,面面相觑。脸色都大为缓和,但心中的疑虑却更加浓重。王亦君当下又将蚩尤所说复述一遍。他口齿伶俐,说起来更加清晰明了,烈炎耸然动容,沉声道:“我师父刚正稳重,倘若他说这圣杯是九尾狐盗走,决计错不了。”

众人仔细剖析其中奥妙,推算出要从金刚塔盗走圣杯决计没有可能,除非有内奸,而内奸的极大嫌疑居然是大长老烈碧光晟。烈炎自小便至为崇拜这位六叔,眼下听王亦君言下之意,暗指烈碧光晟大有可疑之处:心中惊讶愤怒,比之听说祝融为内奸时更盛。

一时间气氛僵住,柳浪咳了一声道:“既然烈侯爷得到线报,说圣杯确实在雷府宁姬手中,咱们找到那宁姬,问个水落石出自然便真相大白。”

六侯爷自动请缨,说那宁姬乃是老相识。烈炎大喜,突又皱眉道:“雷对宁姬极为宠爱,今晚必定在她香闺过夜,侯爷想要与她相会也不容易。”

沉吟道:“是了!我今夜悄悄去拜会雷,一来将他尽力拖住,让六侯爷有充足的时间,二来我索性当面质问雷,弄清原委。”

刀光胜雪,冷寒侵肤。王亦君、烈炎、柳浪、班照、哥澜椎在近百名雷府卫兵的夹护下,沿着石阶缓缓行进。此时雷府主楼灯火通明,谈笑风生,仿佛已有贵宾。带领他们前行的卫兵首领疾步上前,在殿前奏道:“火族烈侯爷与龙太子驾到。”

殿中有人呵呵大笑道:“欢迎欢迎!今夜当真是良宵佳期,竟同时来了这么多贵宾!”

笑声中,只见一个魁伟老者大步而出。那老者黄发若金,青裳飘舞。身高十尺,龙行虎步。目光澄澈有,脸上虽然皱纹遍布,但瞧起来却是精熠熠,丝毫不显老态。

雷将众人迎入,殿内灯火亮如白昼,厅中四角分别站列了许多侍女,门口两翼则站了六个男子,衣上绣了松竹等图,想来当是雷麾下要将松竹六友。厅中长桌两旁的椅子上坐了数人,左侧最前一人暗紫长衫,白发摇曳,手腕足踝铃环叮当作响,居然是黄河水仙冰夷。他木无表情地望着王亦君,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冰夷旁边乃是一个穿着黑紫丝长袍的美丽女子。蓝发高髻,碧眼清澈,浅紫色的花唇牵着淡淡的微笑。十指修长纤巧,指甲黑色。赤足如雪,脚趾也尽为黑色。腰上系了一条长长的丝带,拖曳在地。虽然着装素淡,但华贵之气却迫面而来。柳浪眼睛盯着那黑衣女子领口下的莹白酥胸,吞了口口水,传音道:“她是水族圣女乌丝兰玛,厉害得很;水族妖女之中,她可是不多见的处女。”

对面一人头戴碧纱冠,身着青衣,面如冠玉,三络青须,赫然是木句芒!瞧见王亦君,脸上登时露出惊诧之色,一闪即逝。

众人入座,乌丝兰玛等人问及琉璃圣火杯被人盗走与空桑转世将长生杯送给雷公,忽听“轰”地一声巨响,雷府铜门竟几将撞开。喧哗大作,人声如沸。突听一人冷冷道:“火族米离、吴回、烈烟石拜会雷。”

声音立时压过喧嚣人声,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人群分开,一个红衣瘦高老者和一个独臂人领着一队人并肩走来,正是米离与吴回。雷微微一笑道:“米长老是在寻找圣杯吗?如有需要老夫相助之处,随便吩咐。”

米长老点头道:“得罪了!今夜来此,确是要雷相劝,赐还本族圣杯。”

一挥手,身后两个火正兵将一个紫衣少女推上前来。姿容俏丽,正是纤纤。但目光恍惚,显是又被“原心法”摄魂。

王亦君心中大怒,吴回竟然乘他与烈炎不在,不顾原先约定,绑架纤纤。强按怒火,仔细扫望。米离身后站着八郡主与吴回,并无辛九姑等人。想必是他们突袭擒住辛九姑等人,将纤纤强行带到此处。

吴回冷冷道:“雷想必认识这位姑娘吧!”

雷笑道:“自然认得,这位姑娘是空桑转世。前些日子还将本族失落了三百年的圣杯送还给老夫。”

米离伸手一抖,又将那幅羊皮纸图展了开来。灯火下望去,那图中圣杯光泽变幻,火焰跳跃,宛如真实一般。米离道:“姑娘,你再和大伙儿说上一遍,这杯子便是你当日送给雷的杯子吗?”

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纷纷凝倾听。纤纤点头道:“是。”

吴回冷冷道:“倘若雷心中无鬼,为何不带我们去瞧瞧这位空桑转世送给你的长生杯呢?”

雷哈哈大笑道:“老夫生平光明磊落,有何见不得人的事?诸位想看长生杯,那就随我来吧!”

当下领着众人浩浩荡荡朝无尘阁走去。

数百名五族使者随着雷,浩浩荡荡经过古树参天的院子,穿过几道长廊,来到无尘湖畔。碧绿的草坪犹如地毯般绵延铺展,巨石点缀,花树寥落。草坪上星罗棋布许多橘黄色的琉璃灯,光晕柔和,宛如梦幻。

其间一条水晶小径婉蜒曲折,通向中央幽碧大湖。水晶路下乃是一条溪渠,水光摇曳,衬着琉璃灯更加迷离变幻。水晶路连着水晶九曲桥,直达湖心小楼。那小楼出水悬空,无所依傍。以水晶石、玛瑙与西海寒冰岩构建,亭亭玉立,宛若睡莲。周遭错落浮立着碧绿色翡翠亭榭,犹如荷叶,层叠铺展水面。远处湖面,莲叶漫漫,芙蓉点点,与这无尘阁交相映衬,不分彼此。碧空如海,圆月挂在水晶担角,玲珑剔透。一切澄澈宁静,像是飘摇于水上的清梦。

王亦君紧紧地跟随在纤纤的身后,心中波涛汹涌,忐忑跌宕。此事的来笼去脉已经越来越分明,但自己的心中却殊无豁然之后的快意。眼下先机尽失,身陷局中,想要翻盘已几无可能;唯一侥幸期盼之处,便是蚩尤与六侯爷三人已经取得圣杯,功成身退。

但倘若他们未能成功呢?不禁心下大凛。当下向身后的柳浪使了一个眼色。柳浪心领会,乘着众人不注意,带着班照、哥澜椎悄悄离开,赶往贵宾馆。众人走过水晶九曲桥,来到无尘阁前。雷仰头道:“宁姬,有贵客来了,请开门吧!”

一连叫了三声,均无回应,四下死一般的沈寂。

众人面面相觑,均觉不妙。雷脸色微微一变,身影闪动,刹那间御风飞起,直没顶楼水晶窗;众人撞开水晶门,潮水般涌入。惊呼之声登时大作,那晶莹精巧的石阶上竟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丫头的尸体,鲜血纵横滴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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