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掌”必须有十二成内功火候,方可练习,但一个人的内功要练到十二成火候,非有五十年以上的勤修苦练不可,因此,能练成“无形掌”的人,可说少之又少。金母把无形掌简化了许多,使门下弟子只要有五成内功火候的人都可以练习,名之为“天池水面风”,当然威力也比无形掌弱了许多。
金鸾为了破解“天池水面风”,创出破风三式,以拂尘使出,专破掌风,所以她门下弟子,年纪稍长的,左手都执着拂尘。这时陆碧梧使出“天池水面风”,乘凤也及时施展“破风三式”,但见她拂尘扬起,千百缕拂丝,忽然间宛如春云乍展,如幕如幔,一下挡住了迎面吹来的轻风。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乘凤在一片拂丝把对方劈来的风堪堪挡住之际,左手拂尘突然迅疾无伦的朝外一圈,左手一沉倏扬,本来散成一片的拂丝,忽然根根直竖,宛如千百支尖椎,闪电的朝陆碧梧激射过去。“破风三式”真当疾如迅雷,前面两式,一挡一圈,已把掌风引出,第三式是追击,以攻还攻,攻敌不备,这三式可说专破天下掌风的招式,亦无不可。
陆碧梧掌势出手,竟然被她拂尘引出,心头不由一怔,闪电之间,急忙一收真气,收回拍出去的掌风,身形随着右旋而出。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双方动作如电,乘风千百缕拂丝直射过去,陆碧梧也及时向右旋出。
就在此时,乘凤突觉自己射出的拂尘,突被一围无声无息的暗劲,拦腰撞上,震得自己左腕一麻,若非拂尘柄上有细绳悬挂在中指上,这一记几乎被她震飞出去,心头一惊,急忙后退了一步。陆碧梧这一记“无形掌”虽然只有五六成火候,但一击得手,精陡振,右手长剑化作一道匹练,乘势追劈过去。
乘凤岂甘示弱,长剑一抡,迎着劈出,两剑相交,发出“当”的一声金铁狂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依然半斤八两,难分轩轾。陆碧梧心头发火,冷哼一声,一退即上,又是一剑直劈过去。乘凤同时跟着欺上一步,举剑硬接。这一剑当然又是一声金铁狂震,两人谁也不肯让谁,于是第三剑、第四剑,连续劈击而出,两人之间,也接连响起了震慑人心的金铁交鸣,一串串火花,从两支长剑上进飞而出哩。
金母眼看陆碧梧一记无形掌只有五六成火候,心头稍稍释怀,由此可以证明陆碧梧并未偷学“透骨阴指”了。金鸾也在此时,眼看两人连拚了五六剑,依然功力悉敌,就是再拚下去,也未必分得出高下来,这就沉声喝道:“你们住手。”激战中的两人听到喝声,果然立时住手。
金母冷声道:“你可是想和我动手吗?”
金鸾道:“不错,她们两个再打下去,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自然只有你我一决胜负了。”
“很好。”金母冷声道:“碧梧,你回来。”陆碧梧躬身领命,收剑退下。
金母右手向后一招,站在她背后的一名青衣少女,立即双手捧上一柄古剑。金母伸手接过,人已朝前跨出,冷然道:“金鸾,你自称西崆峒圣母,不知剑上造诣如何?”
金鸾也迎前走上,冷笑道:“我西崆峒门户,乃是遵奉先师遗命创立,你不是也自称圣母吗?你可以称,我自然也可以称了,至于剑上造诣如何,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金母冷哼一声,呛的一声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喝道:“你拔剑。”她这一掣出长剑,大家都可以发觉她全身都在散发出浓重的杀气,就是站在稍远的谷清辉夫妇三人,都可以感到森寒之气。
金鸾右手抬处,也呛的一声,飞起一道寒光,手上同样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好剑,这一横剑当胸,她一身白色道袍,无风飘忽,也同样充满了肃杀之气,抬目道:“金凤,咱们谁也不用客气。同时发剑好了。”
金母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好。”这一声“好”字出口,但见两道匹练般的剑光,同时飞起,向对方激射过去。
这一刹那,双方身后观战的人,但觉剑光亮刺目,寒气砭肤,根本看不出两人这一剑的招式。不,不止一招,两道剑光矫若龙,一往一迎,似纠似缠,起伏盘旋,除了嘶嘶剑风,弥漫着如雾如霏的白气,已经笼罩了两丈方圆。因为听不到剑剑交击之声,是以分不清两人发出第一剑之后,究竟已经各自使出了几招剑法?
连金母的首徒陆碧梧也看不清楚,她一张清峻的脸上,不禁为之变色。所有观战的人中,只有谷飞云练成紫气功,一双炯炯目光,可以透过两人身外所笼罩的一层薄雾,看得清清楚楚。他发现金母和金鸾两人使的剑法,和方才陆碧梧、乘凤两人使出来的,并无多大差异,只是比方才两人使得精纯熟练而已,任你变化精奥,依然脱不出崆峒剑法的路数,更看不出有什么出之处。
只不过是两人修为的功深,每一剑都凝聚了双方深厚的内力,从剑上散发出浓重的剑气来。这份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普通人只怕连一剑都接不下来!不,只要进入她们一丈之内,只怕连一身衣衫都会被剑气绞成粉碎。
就在此时,陡听一声苍劲的大笑,宛如天外飞来,紧接着又是呛呛两声金铁狂鸣,两道匹练般纠缠的剑光和漫天剑气,倏然尽敛。大家方觉眼前一暗,就听金母怒声道:“你来作甚。”
那苍老声音大笑道:“哈哈,你们两个已是九十出头的人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众人凝目看出,只见金母和金鸾两人之间,竟然多出一个白发披肩,白须垂胸的高大老人。这人貌相既老且丑,但一双目光在黑暗之中,却比寒星还亮。这人,正是谷飞云从石窟中放出来的老人——闻野鹤,他炯炯目光盯着金母,含笑道:“老夫今晚终于出来了。”
金母虽然寒着一张脸,但怒意渐减,冷冷的道:“你既已出来,就该走了,还挡什么横?”
“哈哈。”闻野鹤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是已经走了,但行到百里之外,才想起一件事,非赶回来不可。”
金母冷声道:“你还有什么事?”
闻野鹤道:“老夫是一位小兄弟放出来的,他放出老夫来,你岂会放过他……”他是不放心谷飞云才赶回来的。
金母哼道:“他是我徒儿的儿子,老身岂会难为他?”
“哈哈,如此就好。”闻野鹤目光一转,看到谷飞云不觉洪笑一声,朝谷飞云走去,说道:“小兄弟,老夫方才匆匆一走,忘了问你姓名,才从百里外赶回来,总算小兄弟还没走。”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老前辈……”
他只说了三个字,闻野鹤就拦着道:“什么老前辈,老夫是小兄弟救出来的,咱们就平辈论交,你就叫老夫一声老哥哥好了。”
谷飞云惶恐的道:“这个晚辈如何敢当?”
只听耳边响起金母的声音说道:“闻老头是个直肠子的人,他叫你叫他老哥哥,你就叫他老哥哥,不用和他客气。”
闻野鹤怫然道:“这么说,你小兄弟是不愿和老夫交朋友了?”
谷飞云听了金母“传音之密”的话,连忙抱拳道:“老哥哥吩咐,晚辈自当遵命。”
“哈哈。”闻野鹤听得大喜,笑道:“你叫我老哥哥了,还自称晚辈吗,哦,小兄弟,你还没告诉老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谷飞云躬身道:“小弟谷飞云。”
闻野鹤大笑道:“你是闻野鹤的小兄弟,天下武林,就没有人敢欺侮你了,哈哈哈哈。”一道人影已经随着笑声,向遥空投去,瞬息不见。
金鸾抬目道:“金凤,你也没胜得过我,咱们后会有期。”
金母沉哼道:“好,等你自信能胜得过我的时候,再上天池来好了,我随时候教。”
金鸾也哼了一声,挥手道:“咱们走。”宇文澜和许兰芬因在师父面前,不敢多说,只是含情脉脉望了谷飞云一眼,迅快的随着师父身后而去。
谷清辉眼看大家都已走了,也朝金母拱拱手道:“圣母在上,在下夫妇也告辞了。”
在他说话之时,席素仪也躬下身去,说道:“师父金安,弟子叩别了。”
金母领首道:“好,好,时候不早,你们去吧,飞云,你娘是老身门下二弟子,老身准许她随时可以上山来,你可以陪你娘一起来。”
谷飞云躬身道:“晚辈记住了”。
席素仪又朝陆碧梧、丁令仪、闻玉音三裕裣道:“大师姐、三师妹,四师妹,我走了。”陆碧梧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们夫妇母子一眼,并没理睬。
丁令仪、闻玉音却一齐躬身道:“二师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谷飞云怒目瞪了陆碧梧一眼,说道:“陆管事,咱们后会有期。”
陆碧梧在师父面前,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暗道:“小子,总有一天我教你知道历害了的。”
谷清辉夫妇父子三人离开天池,穿行山洞,走出石窟,只见瀑布前面的水潭大石上坐着一个人。这人忽然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大笑道:“恭喜谷施主贤伉俪,终于脱出困境,父子夫妇团聚了。”这人正是从后山下来的醉道人。
谷清辉已在路上听谷飞云说出此行经过,赶忙迎着上去,—把握住醉道人的手,感激的道:“多谢醉道兄,二十年来,蒙你照顾愚夫妇,照顾小儿成人长大,今晚又要你冒险偷上天池后山,救出愚夫妇,这份大德,兄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谷飞云走上一步,扑的跪到地上,拜了下去,说道:“醉道长,你的大恩大德,在下只好给你磕头了。”
醉道人大笑道:“你们父子两人怎么了?谷施主,咱们是方外至交,也可以说贫道只有你一个朋友,贫道能力所及,能不帮忙吗?小施主,咱们也是忘年之交,你平日还算洒脱,怎么今晚如此俗套了,快些起来,别行大礼了。”一手把谷飞云拉了起来,又道:“小施主,还有两个人等着你呢,你看看是谁?”
谷飞云听得方自一怔,不知醉道长说的两个人是谁?只听两声娇脆的“谷大哥”,堪堪入耳,两个苗条的人影已在左首一方大石前站起来。俏生生的走了过来。这两个苗条人影竟然是金鸾门下的宇文澜和许兰芬。
谷飞云怔得一怔,连忙含笑道:“两姑娘没跟令师去吗?”
许兰芬幽幽的道:“本来这几天是我返家去看爹的假期,没想到被人暗袭,用透骨阴指打伤,没有谷大哥及时施救,师父说连她老人家都想不出什么人可以救我呢,所以师父要我在这里留下来等你,跟你当面道谢。”
谷飞云笑道:“方才我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试试罢了,不想真的治好了,我们都是熟人,还说什么道谢?”
许兰芬道:“我要回凤翔去,和谷大哥一路的。”
宇文澜接口道:“我是陪客,师父不放心小师妹,要我和她作伴来的。”
谷飞云道:“二位姑娘,这是家父、家母。”接着又给父母介绍两位姑娘。
宇文澜、许兰芬两人恭敬的躬身叫了声:“伯父、伯母。”谷清辉夫妇也含笑答礼。
谷飞云又道:“许姑娘是认识醉道长的,宇文姑娘认不认识?”
宇文澜娇笑道:“本来不认识醉道长,刚才才认识,还是醉道长叫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呢。”席素仪眼看两位都长得明眸皓齿,娇美如花,好象和谷飞云极熟,只不知飞云和金鸾圣母门下女弟子如何认识的?
醉道人大笑道:“好了,可以上路了。”
谷清辉问道:“道兄,我们要去那里呢?”
醉道人道:“咱们先到老爷岭许姑娘家去打扰她几天,稍作休息,以解往返跋涉之劳。”
谷清辉道:“这样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醉道人笑道:“没什么不妥的,许姑娘的爹和贫道极熟,和谷小施主也是熟人,没有关系。”
许兰芬听得大喜过望,说道:“是啊,爹看到道长和谷伯父、谷伯母等人光临,不知有多高兴呢。”
宇文澜咭的笑道:“小师妹,醉道长是因为你家有窖藏三十年的西凤酒。”
醉道人故意眯着醉眼,朝宇文澜秘的笑道:“还有两个人在荆村等着咱们呢。”
宇文澜看他笑得秘,心头起疑,忍不住问道:“还有两个人荆村等着,那是什么人呢?”
醉道人嘻的笑道:“贫道认是认识,只是关系没谷小施主深,你还是问谷小施主比较清楚。”
字文澜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心中更觉得好,就朝谷飞云叫道:“谷大哥,那两个是谁呢?”
谷飞云脸上一红,说道:“是在下两个师妹,本来是和醉道长一起来的,只是上天池去,人不宜太多,所以在下和醉道长走了,把她们留在荆村。”
醉道长嘻的笑道:“有一个还是许姑娘的同年呢。”
许兰芬听得一怔,问道:“和我同年,什么是同年呢?”
醉道人笑道:“同年,就是读书相公同一年考中的意思,也就是同榜了。”
许兰芬想到今年正月里,选举西风状元之事,但祝秀珊、荆月姑也不是谷大哥的师妹呀。她想到这里,目光不觉朝谷飞云投去,问道:“谷大哥,你两个师妹,我认不认得?”
谷飞云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醉道长说的是荆月姑,和姑娘同榜的探花,姑娘自然是认识的了。”
许兰芬追问道:“荆姐姐怎么会是谷大哥的师妹的呢?”姑娘家这回着急了。宇文澜虽然没说话,但眨着眼睛盯着谷大哥,显然她也急了。
谷飞云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这话说来可长呢,是醉道长指引我们去的……”
宇文澜忍不住问道:“谷大哥你快说咯。”
席素仪自然看得出来,两位姑娘听到飞云还有两个师妹留在荆村。就一直追根问底,情紧张的模样,不觉朝丈夫看了一眼。他们虽在一路说话,脚下可丝毫没停,现在已经到了山麓。
谷飞云道:“你们不用性急,在下下山后情形,还没和爹娘说呢,现在天还没亮,不如找地方歇脚,让我从头说起好了。”
宇文澜道:“前面不远,有一棵大树,我们到了树下去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