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便是除夕了。更多小说 ltxs520.com
“过年总要有过年的样子。”姑母最近整日将这句话挂在嘴边。这句话是她把各种各样年货搬进家中的最强劲的理由。坚不可摧。姑父想不通:“又不是不生产了,何必买那么多。”那堆在储藏柜里的打折日常生活用品,恐怕三年都用不完。
“早晚用得着,你担心什么?我还为你省钱呢。等过了年,价格马上弹回去。”姑母理直气壮。
又拉了我去买挥春年画和鲜花。维多利亚公园的年宵市场,一派兴隆。几乎每个摊前,人如流水。小本生意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刻。粗粗看去,大多是应时应景的货品:生肖吉祥物、玩具、饰品、春联、年历、还有各式果脯干货以及金橘、金苹果、桃花等年花。
姑母货比三家,我跟在她身后,像一条臃肿的尾巴。往往她已经战完一个回合,我还站在原地不知状况。
“机灵点,才抢得到好货。”姑母传授心得,“你看旁边那盆金橘,表皮都皱了。一样价格,我这盆就水嫩鲜活——”眼睛向旁边一瞥,马上叫喊起来:“哎——,那个我已经选中了,你不要拿给别人呀!”店主在咫尺之地忙晕了头,姑母赶紧把金橘往我怀里一塞,杀回去半路拦截那一束甜艳娇美的桃花了。
不多久,原本“轻装上阵”的我,已是搂抱满怀。挤在人群中,我越来越“滞后”,简直有寸步难移的趋势。姑母一味地打冲锋,完全忘掉她的“后援”早已援不上。
终于,她宽宏大量地安排我:“那边人少,你就站在那里等我吧。我再去买些鲜花就来。”说完,重整旗鼓,赳赳地冲进花卉区去了。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
我手中“羁绊”太多,既脱不开身,只好站在姑母所说的指定处——一家售卖兰花的摊子旁。难怪这边人少呢。虽然身处集市,但这里的花却并不因此而贬低了身价。盆盆都是上百元的价格。石斛兰、豆兰、蝴蝶兰、万代兰、虎头兰、文心兰……花期正上。绿叶葱翠欲滴,向众人炫耀旺盛的生命力。大概也是有点“自怜自恋”的清高,故而多是单枝独盆,非常“慎独”。
“好漂亮!你看你看!”一对情侣模样的人揽肩环腰走近来。
“这形状像个灯罩,多有趣!”女的眼睛一亮。
“买给你,放在床柜上,好不好?”男的适时讨好。
“真的吗?”女的又惊又喜,旋即有点犹豫,“但,好贵。”
“喜欢就买啦。”男的替她决定。一言拍板。
“不贵不贵,是兰花呀!你若买两盆,我可以抹去零头。”摊主趁机顺水推舟。
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地比较,挑选,议价,对比自己形单影只似一尊衣帽架地站着,忍不住暗暗感慨。
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收受过一束花。算不算失败?“一切从实际出发”是不富裕的生活教会我的最有用的信条。父母更教育我们做人要“实实在在”“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所以,我的人生也不出意外地朴实无华。不不,也许,一切还有转机。除旧布新又来一年。生活总有无数的可能,谁能过早下断言?
正胡思乱想发梦慨叹间,听得有人清清脆脆地嘱咐花农小贩:
“老板,麻烦你送二十盆虎头兰到这个地址。”
二十盆?谁?这么大手笔?
“好。没问题。什么时候要?”摊主喜笑颜开。
寻声看去,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侧影,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正低头弯腰选花。
她站直身体,用手指指着其中几盆,示意摊主:
“我要这种样子的——”
“Karen?”我一怔,真巧。
Karen看到我,也有点意外,马上喜上眉梢:
“何小姐,是你?”同时走过来,像朋友那样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这盆金橘开得好旺!”
“大吉利是。”我笑。香港真是一个极迷信的地方,举凡细琐,都牵扯“凶吉”。比方金橘,因为音似“金吉”,又多金又吉利,故备受青睐。还有“金银满枝”的银柳,“红红火火”的凤尾,变身为“猪润”的猪肝,不肯服“输”的“书局”,只因为叫“书店”有“输定”的嫌疑,酷爱赌马的香港人连丝瓜都不放过,为讨个好彩头,硬是改称它为“胜瓜”……
只是,换汤不换药的改变,真的能够“转运”么?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人似乎有时候,也乐于骗骗自己。不然呢?生活已经够不走运,唯有自欺欺人的阿Q大概还能活得比较长寿。
“你一个人来的?”她自然而然地替我把肩头滑落的包带扶正,“拿那么多东西怎么行路?”
“还有我姑母。她去买些花就回来。”
“你过年——要回内地?”她微笑着问我。
“是。”她,似乎很知道一些事。
“Andy告诉我的。”她消除我眼中的疑惑。
“哦?”
“我们吃过饭。”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在前几天。”
“——”杨逸文常常和她见面吗?
“内地现在天气一定很冷了吧?”她孩子气地希望,“真想去看雪。听Lee说,有一座什么城市都是用冰做的。是吗?”
Lee?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