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son的家人可赞同?”
小满停顿了一下,道:“这事还没有对他家人说,可能会先斩后奏吧。一珊,我最近接到家中的来信。不过一年光阴,对比去年寄来的照片,父母像是老了六七岁。我们年轻,是把日当成年来过,而上了年纪的人,却是把年当成日来过。”她的声音有些黯然,“尽孝要尽早,我离家这么些时,也该回去陪陪他们了。”
“创业可要不少资金。”
“积蓄加上贷款。”小满说。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入股,算风险投资。”
“一珊……”小满最容易感动。
“有言在先,将来多些红利给我。”我笑。
“你什么时候回香港?我去机场接你。”
“是来验收礼品的吧?”我打趣,“明天晚上的飞机,到香港大约后日上午了。”
“嗳,你那个什么律师朋友会不会去接机?”
“不知道。”我还未告诉杨逸文回程时间。
“他去我就不去了。”小满狡黠,“省得扰你们的兴。”
“嫌路远才是真。”我回她一句。我算准她到时肯定会在出闸口迎我。
又闲聊了几句。
挂电话前,我突然想起,问:“公司股票那件案子应该已经庭审过了吧?”
“是的。怎么,你还不知道?”小满很惊讶。
“结果如何?”
“半个月前开庭的。刘明磊被获准以两百万港币保释,当庭释放。总之,他这次是有惊无险。那些指控,依我猜,最终也会撤消。”
“那么其他涉案的人员呢?”
“看各人造化了。渎职罪是免不了的。”
“为何刘明磊这样走运?因为有替罪羊?”
“这只是其一。”小满告语,“听说为他辩护的律师很有名,是一位资深大律师。好像是梁罗林马律师事务所的。”
“梁罗林马律师事务所?”我一怔。杨逸文的朋友邓铭泽不正是在此间就职?
连忙问:
“是哪一位大律师?”
“不清楚。怎么?”
“哦,没什么。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恰好在那家事务所工作。”
“打听到什么一线消息记得告诉我!”小满叮嘱。
终于,回到,香港了!
推着行李车一出闸,我便四处张望。小满呢?
“一珊——”
我回头。杨逸文神清气爽地走上前来。
“你怎么会来?”我诧异不已。
“我是打电话给你姑父姑母才知道你今日到港。”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推车。
“本想到家之后再通知你。”我说。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不想你因此大费周章——”
才说着,就看见小满站在不远处。许是因为我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她也不好意思走近。
我对她招招手:“小满!”她于是微笑着走过来。
替他们做了介绍。然后,大家走去停车场。杨逸文开了车来。
“一珊,不错呀。”小满在我耳边悄声道。
杨逸文推车走在前面。
我望着他的背影,笑着对小满低声说:“你有兴趣?嗯。趁早换下Wilson这张牌。”
“不跟你说了。”小满头一扭。
车行一路,我把英国见闻一桩桩地说给小满和杨逸文听。刺激得小满后悔不迭:“早知道该让你多带些披头士的唱碟回来……”。
回到家中,与姑父姑母别后小叙,然后派发礼物。
小满与Wilson有约,所以只略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杨逸文离开时,我送他出楼。
“这次幸而有麦可,不然事倍功半。”站在电梯里,我说。
“乐于助人是他的嗜好。”杨逸文笑道。
“作为他的朋友,你也受染。”
“怎么?”
“谢谢你今天远途来机场接我。”
“算是将功补过。你飞英国,我没能送行。你回来,理应迎候。”
“我知你有工作在身。”我回他一个理解的笑,“最近又在为新案子忙碌?”
“嗯。”他点头。
“邓铭泽——果真介绍了Case给你?”
杨逸文突然看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哦,对了,我们公司最近也在打官司。”我想起来,“是董事会的一位成员私自囤积国际股,然后再转手高价交易给股票包销商。听说为他辩护的是梁罗林马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大律师。不知邓铭泽认不认识。那律师似乎很有手腕,使得当事人被保释。而且,很有可能,最终会无罪释放。唉,只是惨了那些同船者,大概最后也只好认命当替罪羊。”
“当事人——是不是姓刘?”
“对!叫刘明磊。怎么?你也知道?”
“协助那位资深大律师处理这件官司的人——”杨逸文停顿一下,“就是我。”
我愣住。
“叮——”电梯已经到达底层。门徐徐打开。
“好,那我走了。改天再联系。”杨逸文向我笑一笑,走出电梯间。
我看着他的背影,脚像钉在地板上,挪动不得。
门又渐渐合拢。我突然清醒过来,想追上去再问个明白。但电梯已经开始上升。
晚了。
可不是太晚了么。
他,为什么偏会接了这个官司?
医生疗治病人,上门来是谁就是谁,没得挑。再恶再险再疑难的病,也得看。律师接官司,也是同样吧。
可是,可是,他怎么就偏偏——
唉。心中有些失衡。
不希望刘明磊赢。但,现在,诅咒他这方输,又非我所愿。真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