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浮桥,即古茅津渡口,通河北,重要性自不用多说。
“令铁林军副使野利遇略率硖石党项兵一部,控制陕县、硖石之间的安阳故城、礓子坂、硖石坞。”
这三个地方,都曾当过硖石县理。其中礓子坂地势最为险要,安西将卫伯玉曾在此两败史思明。
横山党项万余众之前一直在此修缮防御体系,此三地是优先级最高的。
整个硖石县,就是一处山脉纵横之地,道路艰险,很容易被截断。
历代有很多文人走过这条路,都形容过道路之险峻,如“客路两崖开”、“土立如深壁”、“天光窥一隙”、“峭绝千仞崖”等。
千沟万壑、道路窄逼、悬崖高耸,从崖顶推石头下来都能让过路的兵马损失惨重,或者直接堵死大驿道,让你去钻山沟。
但凡走过这条路的,都没人觉得邵大帅如此忧心后路是小题大做。
看朱全忠敢不敢从正面来!
“令侍卫亲军即刻赶来陕虢,抢占河对岸之芮城县。”
芮城县在河北,陕州属县之一,与平陆县一东一西,可作为朔方军在河东道的两个据点,控制中条山以南区域,并伺机向山后渗透推进。
下达完这一系列命令后,邵树德在驿站内和衣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醒来,折嗣伦已在外间等候多时。
“恭喜大帅!”折嗣伦一见面就笑着说道:“陕县已兵不血刃拿下。此县当大道,三面孤绝,一面临河,若让我来攻,亦不知该如何个攻法。若屯驻大军,旦夕出城,东出之道便被截断矣。”
“崤函谷道,艰险无比,重要之处又何止一个陕城?”邵树德笑道:“朱简父子三人,先好好审一审。审完后,将其全家送往河中,交给王重盈。此案,要做铁实了,栽朱全忠头上。”
“自当从命。”折嗣伦笑着点了点头。
邵树德对他也很满意。
有谋略,腹中有锦绣,可堪大用。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邵树德再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面面俱到,很多事情要底下人来做,他只负责抓大方向。
折嗣伦最近的两次表现,让他很满意。
他刚才有句话也是对的,“兵不血刃”。
陕虢这地形,如果当地军士坚决抵抗,你要花费多少力气,牺牲多少精锐来一一攻取?
如果再勾连外人,比如朱全忠,或者河中派大军增援,多半还打不下来,那就被锁死在潼关以内了。
假道伐虢之计,而今成矣。
名正言顺替王珙报仇。不服从、敢抵抗的镇将、兵马使之类的杂七杂八的官员,就是朱简同党,自当诛之。
“走,进城看看!”
第043章 人心
灵武郡王邵树德一夜疾驰五十里,从硖石赶到陕州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陕州的官员很尴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邵树德。到最后,也只能装聋作哑,当没看见了。
城内的陕虢军士们则失望得很。
军中传言,衙将李璠昨夜遣人至城西的七里涧,向夏师借兵平叛。这让人纷纷痛骂,朱简作乱造反,这都是小事,让外军把手伸进来,这才是大事!
陕虢地方狭小,土地不多,但人口却不少,各种资粮、钱财本就很紧张,基本都是有主的。
朱简当节度使,未必就是坏事了,至少他也算是陕将,知道该怎么分好处,不会乱来。
若邵树德一上来就夺了诸将的兵权,吞并了陕虢军,大伙还能保住各自的利益好处吗?
过路商旅的孝敬给谁?
关城、浮桥、渡口收税的事归谁管?
关东租赋转运长安的活计派谁来干?
本来就人多地少,那些土地会不会重新分?
很多都是侵占的官田呢。比如巢乱时,驻陕州的策军溃灭,其拥有的大量田地就被大伙分了。一些废弃的驿站,驿田也被大量侵占。会不会有人翻旧账?
还有,陕虢原本给朝廷的上供不算少,但也不多,邵树德此人要与朱全忠打仗,而他的老巢远在灵夏,有再多钱粮也运不过来,可不就得在本地刮钱么,凭什么?
陕州西城墙之上,邵树德看着顿失滔滔的大河,心有感慨。
李璠在一旁轻声解释着这些复杂的利益诉求,核心只有一个,最好让陕将当陕帅。
邵树德静静听着,也默默想着。
统治西北,和统治中原,是不是要因地制宜?
关北四道,人口、经济力量薄弱,军队规模也小,问题不大,直接统治就是了。
关中诸镇,力量也比不得中原藩镇,最强的凤翔军也就统兵二万罢了。
朝廷对中原藩镇实力的认识一直很清醒。巢乱之前,还算有些威望,经常派人去各镇,要求各镇“士马众寡”要保持“适均”,不得保留太大编制的军队。
即便如此,从淄青镇析出来的天平军“按部三郡,统兵三万”。也就是说,天平军的常备衙军是三万人,这只是给朝廷看的名册上的数字,实际上多少,谁弄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