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宾仔细检查了下甲胄、披风,又整了整佩剑、弓梢、箭囊,这才在亲兵的簇拥下,举步向前。
“李将军大破郝贼,名震同、华,某服矣。”王卞先行了个大礼,方道。
李唐宾自衿地笑了笑:“郝贼不知兵,破之易耳。”
王卞有些尴尬。
郝振威不知兵,那被他打得落荒而逃的自己怎么说?
“不知灵武郡王可还在同州?”王卞又问道。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邵树德会如何处理他。
华州也就三千兵了,只能勉强守御州城。虽然底子很好,招兵买马一番,很快就能拉起万余人的队伍,但这需要时间不是?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不想被邵树德吞并,哪怕暂时依附他,保持独立性,如山南西道、凤翔这两镇也是好的。
怕就怕邵树德贪心,直接将他赶走,换上自己人,那样基业可就没了。
“大帅如今确在同州,王使君现在就出发,或还来得及。晚了的话,或要进京面圣了。”李唐宾说道。
按照他的想法,王卞这种人,直接驱逐就好了,顺势将华州掌控于手。
但大帅多半不会这么干。他做事喜欢留有余地,喜欢仔细研判天下局势之后再做定夺。
说句僭越的话,你不给他披上黄袍,把他按在龙椅上,他都不一定……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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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振威骑着战马到阵前,心已经凉了大半。
军士们都懒得列阵了,席地而坐,喧哗声四起,军官不能制。
更有人不断鼓噪回同州,降了灵武郡王算了!
附和的人不少。
对大头兵们来说,除非主帅威望很高,不然给谁当兵不是当啊?
郝振威镇同州也没几年,而且就带了不到百人上任,靠的还是朝廷名义。后面慢慢整顿地方,收拢人心,但说到底还是威望不够。
再有个十年时间或许可以稳固一些,或者此番攻占华州,灭了王卞,也可以急速提升威望,只可惜一样条件都没达到。
危机一来,形势堪忧!
“大帅!”王超情沮丧地靠了过来。
“事已不可为,再等下去,怕是要被人借了脑袋。”郝振威压低声音道:“我欲东奔陕虢,你去召集信得过的兄弟,咱们一会就走。”
王超有些吃惊,看了一眼郝振威。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胡须也黑白参差,但目光坚定,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也没有,也一点没有灰心丧气。
便是抛妻弃子,也要东山再起,大帅之心志,当真坚如铁石!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保义军节度使(陕虢)王珙固然残暴、骄横,但也看人的。灵武郡王威震西北,帐内大将数十、精兵十余万,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收留?
即便王珙犯浑,蒲帅王重盈亦会多加提点,保管留不住,能放你走都不错了,说不定直接就逮了,送到灵夏讨好邵树德。
“四郎可是怕了?”郝振威直视着他,道:“其实不必勉强,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亦是寻常。孙霸愿给邵树德当狗,我可不愿!陕帅王珙若不愿收留,我就奔汴州,或走晋阳,总不至于没处去。”
王超当了郝振威十七八年心腹,忠心自然不用多说。如果可能的话,郝振威还是想带着他一起走。
同州兵将多半不愿意跟他走了,丰州来的老兄弟,能带走一个是一个。不然去了李克用或朱全忠那里,也会被人轻视,没有生发空间。
王超愣了很久,其间脸色剧烈变幻,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良久之后,终于发狠道:“大帅待我恩重如山,走便走了!”
郝振威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日后有我一口吃的,绝少不了你。”
心中却有些不满,王超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这忠心看来也不是很牢固。
但目前,也只能用这些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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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州城门大开,州别驾、司马、录事参军、诸曹参军、冯翊县令、县丞等大小官员,尽皆跪倒在地,态谦恭。
守军一队队走出,将器械放置、归拢在一侧,然后整队走到另一侧,惴惴不安地等待胜利者的处置。
郝使君带走了州中精锐,惨败于渭水之畔。消息传来之后,同州上下再无抵抗之心,直接开城投降。
邵树德遣义从军青唐都五千步卒先期入城,控制各处。待一切稳妥之后,方才稍稍安抚了一下这些降官,然后带着铁林军开进了同州。
至此,渭北五州三十县已尽在手中。
渭帅的人选,他还没有想好。
从幕府中挑选的话,赵植、陈宜燊二人能力都没问题,但他们的本官都只有州别驾,资历尚还有些问题。
从军中挑选的话,卢怀忠等老元从倒是可以。而且武夫从来就不需要什么资历,这年头多的是一夜间连跳数级、一步登天的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