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小太监看上去火烧火燎,太平公主也依然兴味阑珊,只是轻轻摇着手里的羽毛扇,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小太监。
“洛阳又怎么了?”她的声音也慵懒低沉,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是飞天上了,还是沉地下了?”
“殿,殿下,是,是政事堂……”
小太监估计当差的时间不长,哆哆嗦嗦半天也没把事儿说清楚。
太平有些好笑,却忽然见前头一盏灯火摇摇晃晃,乃是总管太监雨公公。
“没用的东西!”
雨公公恼恨地一脚踹开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又噗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中书侍郎,中书舍人,会同门下侍郎,还有尚书六部侍郎,都在政事堂候着,联合上书要觐见圣颜。”
太平公主终于把半闭的眼睛睁开。
看来洛阳是动手了。
她坐起来,双手平展落下宽大的袖子,然后扶着大腿跪坐,换了个比较正式的姿势。
“这么些人在政事堂摩肩接踵的不成体统,夤夜闯宫侵扰圣人安息也有失臣礼,雨公公,且传本宫口谕,让诸位侍郎侍中先到廊下休息,待本宫立即面圣。”
雨公公叩头答应,又递出一份折子,乃是那些大臣们的联名要求面圣的起草。
顶头一个宫婢接了折子,转递给太平公主。
“去太极宫。”
步辇折返,雨公公叩头直到公主御驾看不见了,才从地上颤巍巍地爬起来。
“没用的东西!”
顾不得膝盖疼痛,雨公公又踢了一脚旁边抖抖索索的小太监,提着他耳朵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尖着嗓子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火速随我去办事?”
……
中书省,政事堂。
侍郎贺知行已然按捺不住,冲着中书侍郎柳寒生就怒道:“怎么这个苏内史如此拖沓?”
今日三更,宫里突然传出消息,说在洛阳巡视的长公主遇刺。
自先帝病逝,遗诏长公主监国理政,今幼帝根基尚未牢稳,长公主竟突然出事?
石破天惊,满朝文武大臣几乎连鞋袜都未及穿戴,便奔走打听,位品不论高低,都匆匆赶往皇城,欲知准确的事情。
故而百官汇聚,政事堂里里外外无不是前来探听消息官员,可这般人心惶惶的时刻,贵为百官之首的中书令,右相苏逸,竟然缺席!
无怪乎贺知行如此愤怒,趁机责问。
柳寒生却不慌张,只是拱了拱手。
“中正兄稍安勿躁,否则堂堂门下侍郎公然咆哮政事堂,成何体统?”
他既是中书侍郎,自维护自己的长官,何况他还是苏逸一手提拔的门生。
“再者,”柳寒生又笑笑,“圣人倚重右相,许她早已是进宫面圣了。”
绵里藏针把人怼了回去,还故意强调天子倚重的是右相,直把贺知行气得脸红脖子粗。
门下省时常被中书省压制,今也是以公挟私泄愤,谁知反被讽了一道。
贺知行待要再发作,突然听政事堂外一阵兵戈相碰的铁器之声,不由是一愣。
“是右相!”
有在外头的官员喊了一句,柳寒生和贺知行均是一震,随即快步出去。
院中群臣分站两头,但见右相苏逸一身银色戎装,面色冷峻地走入庭院。
她的身后,是南衙十六卫,军容肃整,有条不絮地控制各个出口。
“诸位同僚,”苏逸左手握着腰间悬剑,右手徐徐亮出长公主的贴身凤佩。
“长公主凤驾在洛阳遇刺,如今凤体抱恙,非常时期,还望各位配合。”
一语惊起千层浪,庭院中一片登时嘈杂声响。
苏逸尽管由他们议论,片刻才又提高声音,冷静而威严地说道:“经禁军查实,入宫行刺长公主者是一名突厥人,隶属默啜旗下拓羯,乃是有备而来。”
她一扫庭中众人,“朝中有内奸,私通外敌,欲谋刺于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