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随波呵呵一笑,说道:“其实你也有相当的棋力,只是有时不免太过心软了,这对战场撕杀可没有什麽好处。”
“谢谢市长教诲,小康明白了。”李小康表面上诚心诚意,心底里却暗暗心惊,这个於随波实在是太工於心计了。他知道於随波说的虽然是棋,实际上说的却是对待叶培东这件事,这使他不但明白了於随波的为人,而且还学到了不少的为官之道。其实,他李小康也不是不够狠,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
“明白了就好,那麽,再遇上叶培东纠缠时,你该知道怎麽办了吧。”於随波双目突然迸射出精光,紧紧地盯住李小康。
李小康居然打起寒战来,幸好他也是急智之人,立即用其他藉口掩饰自己的不安,说道:“我知道了,市长,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於随波收回了目光,语气又变得温和了起来:“小李啊,老头子让我们来临海,如果打不开局面,只怕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我们办什麽事,都必须小心谨慎,不能为一时之气乱来啊!”
“小康一定以市长的马首是瞻的。”李小康连忙表决心地说。他今天才看到於随波的另一面,一时之间,还不是接受得了,又和於随波聊了一下,便找个藉口告辞了。
送李小康出门,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於随波冷笑了起来。虽然说,李小康明是来协助自己的,但从最近的一些事来看,他有另立势力的苗头,这也是今天他把李小康找来的原来,他相信,经过今天的谈话,李小康起码在这段时间要收敛一下,而他所争取的,也就是这麽一段时间。
1998年7月9日星期四北京
“莹莹,事情办得怎麽样?”一见到钟莹,许香君拉着她便焦急地问道。
钟莹喘着粗气,说道:“总算不辱使命,他们答应让你见老爷子一面。”
“那好,我们快去。”许香君说着,便要出门。
“还不行,等等丽英姐拿通行证过来才行。”钟莹拿了一支矿泉水,一气就灌了大半瓶,然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许香君也知道自己是太焦急了,闻言便也在钟莹的身边坐下,问道:“他们究竟是为什麽不让我见我爸爸?”
也难怪许香君焦急,在香港,就有人传说他父亲许光华出事了,她留意了一下,果然是有两个月,没有见父亲在报纸电视上露面了。作为一个政协中央副主席,这麽长时间没有在媒体上露面,许香君当然明白意味着什麽,所以,她把香港方面的工作安排好了之後,便到北京来了。她也知道自己来北京不会起什麽作用,但能见上父亲一面,知道究竟是为什麽,起码也没有那麽担心,可是她到北京父亲的住处,却见不到他,向上面打听,不是故意推搪,便是语焉不详,她只好找自己的朋友帮忙了。她知道钟莹跟宋丽英的关系很好,也知道宋丽英和上面的关系,因而就找到了钟莹。
“听说,是为了高速公路的事,有人举报说,许伯伯在高速公路工程上,拿了不少的回扣。”钟莹见许香君问,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怎麽会呢?我爸爸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许香君一听这样说,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我也相信许伯伯他不会,可是……”钟莹欲言又止。
“没有什麽可是,我说不会就不会。”许香君说得十分自信。自小到大,父亲在自己面前都是正直无私的人,而且也一直是这样教育自己兄妹两个,自己出来工作之後,虽然也曾经常让他给自己换单位,但从来没有以他的名誉,要求去好的部门。
钟莹也是听人家言之凿凿,才有点怀疑而已,听许香君这麽一说,想起许光华最得力,也最看重的部下――自己父亲也是从不以权谋私,和他的交往也相当正常,便也相信了,说道:“我不是怀疑许伯伯,而是那些人居然弄出了不少所谓的证据来,不能不让人怀疑啊!”
“什麽证据?”许香君急急地问。
“我也是听丽英姐说的,具体的不太清楚。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等丽英姐到了,你再问她吧。”钟莹觉得自己无法说得清楚,就乾脆不说了。
许香君觉得钟莹说得不错,奔波了两天,自己也确实是累了,便说道:“好吧。”躺在床上想睡一下,但心中有事,又如何睡得着,只是闭目养。
大概一个钟头左右,宋丽英来了,互相问候了一下,她也没有多说,让钟莹留下,便带着许香君走了。
“丽英姐,我爸他究竟是为什麽?”上了车,许香君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宋丽英的手问道。
宋丽英淡淡地说:“能有什麽,不过是官场上的争权夺利罢了。相信我,只要你爸爸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一定不会有什麽的。”说完,她也再不说话了。
许香君见状,也不好再问,只好观察车子行走的方向。可是,许香君对北京根本不熟,看不出是哪个方向。车子转上了成个钟头,才开进了一个警卫森严的院子里。
宋丽英把一张通行证递给警卫,等警卫同意之後,才对许香君说:“你进去吧,注意一点,你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
“知道了,谢谢你!”许香君应着,在警卫的带领下,进了一间房子。
房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书桌上,正写着什麽,情非常的专注,连许香君进来也不知道,那额头上,皱纹更多了,可那对睿智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深邃,脸上带着一层忧郁。看着满脸风霜的父亲,许香君哽咽地叫道:“爸爸!”
许光华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许香君,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地叫道:“香儿?你怎麽来了?”
“爸爸!”许香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深情地说道:“我来看你来了。爸爸,他们究竟为什麽要害你?”
许光华轻拍了许香君的肩膀一下,把她推开,叹气道:“你也知道了?”
“嗯。”
许光华把女儿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问道:“香儿,你认为爸爸会做那种事吗?”
“爸爸你当然不会了。”许香君信心非常的坚定。
“对,你爸爸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可为什麽呢?”许香君心里充满了疑惑。
“香儿啊,官场上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就不用多问了,不管为什麽,只要爸爸没有做过,问心无愧就行了。而且,爸爸相信中央不会冤枉好人的,现在不过双规罢了,很快,事情就会清楚了。”许光华说。
许香君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官场,知道事情绝对没有父亲说的那麽轻易,她极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问道:“爸爸,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谁干的?许光华当然知道,人家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在省里的势力连根铲除罢了,只可惜,他们动手太早了,如果再晚一点,大多数证据都湮没的时候,再来推自己一把,自己就算不栽到底,人生也会因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而留下不光彩的一页。现在嘛……嘿嘿,许光华心里冷笑了两声,说道:“知道,不过,你不必理他是谁,只干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记住,做人一定要站得正,坐得直,不过,也不能不防小人。”
见父亲没有说,许香君也不追问,她知道,父亲不想说的事,就算再问,也没有用。何况,时间也不多了,她便问道:“你有什麽话要带给振玉、玉光他们吗?”
许光华当然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什麽也说不了,他说道:“也没什麽好说的了,你就把刚才我给你说的话,带给玉光吧。至於振玉,”许光华慈祥地看着女儿,说道:“叫他安心搞他的经济,如果可能,尽快把港口建设好,我还想看到临海港变成国际大港呢。”
“爸爸!”许香君从父亲的眼中,知道他更加认可自己的地下丈夫了,不由得有些羞涩起来,“只怕没有了你和玉光,他的事业也难以做大。”
“女儿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很了解他了呢。”许光华目光中透出了一种期待的色,说道:“你放心好了,敢做小键的乾爹的人,是不会那麽轻易认输的。而你呢,既然认准了,就要坚持下去。”
“知道了爸爸!”许香君想起自己和方振玉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温馨,她此刻,真的很想回到方振玉的身边,和他一起战斗。
许光华说道:“香儿,去吧,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记住,只要是对人民有利,对发展港口有利的事情,就大胆去做。”
许香君眼中闪过一丝异的色,她坚强地说道:“爸爸,我知道了。你自己多多保重,我走了。”说着,和父亲拥抱了一下,便走了。
从女儿的色中,许光华知道她一定能领会自己话中的含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1998年7月15日星期三高速公路
龙娇娇洗澡出来,发现叶培东居然不在客厅,她叫了几声,也不见回答,不由得焦急了起来,匆匆地穿上了外套,跑到了楼下车库,一看,车已经不在了,她就更加紧张了。“是小李吗?叶总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打通了司机的手机。
“没有啊,今天不是叶总自己开车吗?”司机说。
“哦,我忘记了。”龙娇娇放下电话,嘴里叫道:“坏了,坏了,怎麽办呢?”她在客厅里徘徊着,心情无比的彷徨。良久,她冲出家门,叫了一辆计程车,对司机说道:“快,到高速公路。”
今天晚上,叶培东又请於随波和李小康吃饭,于李二人答应了出席,於是,便到娱乐城订下了一个包厢,龙娇娇知道男人到那种地方,自然没什麽好事,虽然心中有些不高兴,但想到叶培东是为了解决目前的难题,自己不便反对,却也就没有跟去。
龙娇娇在家里等着叶培东,眼看着快十点钟了,他还没有回来,正不耐烦,父亲龙忠祥却来了电话,说是得到消息,齐军因为没有得到叶培东的援助,顶不心理住压力,加上旁边有卢仕林作证,终於向调查组交出了他和叶培东通话的录音。听到这消息,龙娇娇急了,连忙给叶培东打电话,可怎麽也打不通叶培东的手机,她只好亲自跑一趟海天娱乐城了。
到达娱乐城的时候,叶培东正和於随波等人拼酒,虽然没有小姐陪酒,但几人都喝得有点迷糊了。一见龙娇娇居然来了,叶培东不由得发起火来,他虽然已有几分酒意,但也明白于李等人不想太多的人知道他们在这里玩乐,可是一听到龙娇娇说的事,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瘫坐在椅子里。
于李二人也非常的吃惊,连忙问为什麽这样,叶培东只好把真实情况说了出来,并把自己如何让齐军扛住的事也说了。
於随波听了,也急了起来,连忙商量起对策来,然而,几人说来说去,也无法找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了。後来,于随波和李小康接到钟玉光的电话,让他们回市委,准备召开紧急会议,处理有关海堤决口的事情,于李两人便匆匆走了。
于李两人一走,叶培东更加彷徨,不住地往肚子里灌酒,嘴里嚷着怎麽办怎麽办。
龙娇娇也不知怎麽办才好,说是除非把证据抢过来,或者是调查组的人都死了,否则再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一边说,一边拖着叶培东出了海天娱乐城。
一路上,叶培东不住地骂钟玉光不够朋友,说要把他给杀了。龙娇娇开始时还以为叶培东说的是气话,但当叶培东把车朝高速公路入口开去时候,龙娇娇知道他要来真的了,因为刚才於随波说,钟玉光正在省城赶回来。龙娇娇好不容易才把叶培东劝住,让他回家,没想到自己才洗个澡,他便不见了。
龙娇娇一边驱车往高速公路赶,一边找钟玉光的手机号码,想给钟玉光打电话,让他小心一点,可钟玉光的手机总不在服务区,她心里更急了。她虽然也有点恨钟玉光,虽然也知道海堤决口的事可能使叶培东的事业遭受很大的挫折,但杀人却是死罪,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何况,就算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钟玉光,调查组的调查也不会因此而停下来,叶培东还是难逃法网。
虽然已是十一点多钟,但因为天气热,路上行人车辆都还很多,计程车司机已经尽量把车开到最快了,可龙娇娇依然觉得太慢,不住地催促司机再开快一点,弄得司机都反感了起来,差点儿就把她放下来,不做她的生意。
终於,计程车上了高速公路的引路,车速快了起来,再有两公里多,就到收费站了,龙娇娇稍稍松了一口气,仔细地观察路边,寻找叶培东的车。
快了,要到收费站了,借路边的灯光,龙娇娇已经看见了正停在距收费站不远的路边的叶培东的车,便在这时,叶培东的车灯亮了起来,车子突然加速,向已经驶出收费站,正在加速的一辆小车冲去。“不要啊!”龙娇娇大叫了起来。
计程车司机正怪龙娇娇鬼叫什麽,只听得一声闷响,前面不远的两辆车子居然撞在一起时,其中一辆翻进了路旁的水沟,他大吃一惊,车子不由向路边冲去,幸好他刹车及时,否则连他也要把车开到路边的水沟去。
“培东,培东!”龙娇娇不顾一切地拉开车门,尖叫着向出事的地方奔去。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近一公里的路程,不到两分钟,她便冲到了。车上,叶培东满脸是血,身子後靠,凹陷进去的车身把他压在座位上,“培东,培东,你没事吧?”她从破碎的车窗伸手进去摇叶培东,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心中一急,便昏倒在地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交警和救护车都已经到了。“小姐,你没事吧。”正在给她作检查的医生见她醒来,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快,快救人。”龙娇娇指着出事的车子说。
几个交警在车头忙碌着,不久,便将叶培东从变了形的车头里弄了出来,几个医生模样的人上前给叶培东检查,却很快便摇摇头,要往水沟那边走去。
“你们快救人啊!”龙娇娇连忙拉住其中一个,凄惨地哀求道。
“没用了。”那医生说。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你们救救他吧。”龙娇娇痛哭了起来,死死地拉住医生不放。
那医生淡漠地看了龙娇娇一眼,甩开了她的手,走了。
“培东,你不能死啊!”龙娇娇一下子扑到叶培东那逐渐冰凉的屍体上,呼天抢地地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昏了过去。
龙娇娇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里,父母两人陪在她身边。“娇娇,你没事吧。”母亲焦虑地问道。
“妈,我没事。爸爸,培东他……”龙娇娇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龙忠祥扶着女儿,叹息道:“爸爸已经知道了,唉……”
龙娇娇又痛哭了起来,虽然,她和叶培东更多的是利益的结合,可是,一起生活了这麽多的时间,怎麽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何况叶培东对她确实是真的好,想到今後天人永隔,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龙忠祥看见悲伤的女儿,也不知如何劝说,直到她稍稍平静,才说道:“娇娇,节哀吧,还有很多事等你处理呢。”
一说到事情,龙娇娇清醒了不少,连忙问道:“钟玉光怎麽样?”
“他的司机已经死了,据说,他也伤得很重,医生正在抢救,是否救得过来,还是未知数。”
“哈哈。”龙娇娇大笑起来。
“女儿,你怎麽啦?”母亲看着女儿那种象发疯一样的狂笑,担心地问。
龙忠祥当然知道女儿为什麽笑,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龙娇娇停止了笑声,出的平静地说:“爸爸,你帮我办出院,我要马上回家,回公司。”
龙忠祥看见女儿那种坚决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去办理出院手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