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霞山弟子当中奔波山外?最频繁的那一个,却?鲜少同凡人有如此密切的关联,就好像剑阁沉寂了多年的寒潭水突然被丢进去好几把烧得?通红的铁剑胚,将那一汪潭水猝然淬得?滚起气泡和白烟。
他被迎到这一桌正中的席位上,后来又由于这个位置按理应当起身讲话祝贺,不得?不同尹新舟又交换了一下位次;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目光簇拥之?下走到台前?,手脚伶俐的工友临时充当酒馆小厮,用陶土瓶子给周围的每个人都斟满。
临到蒋钧行的时候,他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紧张什么?”
尹新舟挑起眉毛笑:“蒋仙君连烤地瓜都能吃,自?然不会挑剔你这盏酒。”
“尹仙师你当真?可别在这个时候消遣我?……”
“当真。”
尹新舟顺手接过那酒壶,直接给他倒满:“空腹喝酒不太健康,等会儿记得?也吃些下酒菜。”
工友:“……”
蒋钧行:“……”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说,好。
兴许又是家乡带来的习俗吧,也不知道这种说法在医理上通不通——仙人大多都辟谷,而饮酒的人数量似乎又多一些。
杯盏磕碰在一起,宾主?尽欢。
蒋钧行端起酒杯,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到处敬酒,明显脸上已经?有醉色的新郎,随后收回了视线,就着身旁尹新舟那张带笑意?的侧脸,久违地饮下了一口凡尘当中酿造而来的酒。
辛辣和灼热的感觉从口腔一线落尽肺腑。
他不动声色地又放下酒杯。
而尹新舟倒是没忍住呛咳了一声。
“……收回之?前?的话,你怎么看着比我?还习惯。”
她皱起一张脸,观察着蒋钧行的表情:“我?还真喝不惯这个。”
“……你不是常去凡间的饭店?”
“此前?没有要过酒,都喝的甜饮子。”
“你们?那里的人都是不饮酒的吗?”
“也不是——哎,真想喝奶茶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尹新舟便回过头撑着下巴,不再碰手头那杯酒,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尝起了菜。在失去了饥饿感之?后,饮食变成了纯粹的娱乐活动,蒋钧行也跟着动了几筷子,反倒一幅对这酒更适应的样子,三口两口将眼前?的那一杯喝空。
喜庆激昂的唢呐声里,新郎的脸已经?红透了,可还是喝下了一杯又一杯。
“……你小子!”
“哈哈……毕竟是大好的日子!”
“就这一天……嗝!就这一天出格!”
敏锐的听力让他将远处的欢笑声悉数捕捉到耳畔。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好时候!”
那些凡人如此说道。
酒盏磕碰的声音,欢笑的声音,错杂的交谈。
各种各样的声音直灌进耳朵。
他抬手谢绝了周围不知那个人起身要给他斟酒的动作,犹豫了几秒之?后,伸手探向尹新舟几乎没怎么减少的酒杯。
她似乎不爱喝这个,所以只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
“介意?吗?”
蒋钧行问。
“……?”
尹新舟愣了一下,随后猜测对方大概是不想浪费——如今这年月粮食酿造的一切东西都金贵,物质匮乏细粮管饱都难的时候,将酒就这样剩下估计是连?仙都看不惯,便一点头:“我?随意?。”
于是蒋钧行便将那盏酒挪到自?己面前?,见对方没注意?,便就着她喝过的位置又抿了一口。
这种辛辣的自?酿酒绝对算不上好喝,霞山多得?是品质上乘的佳酿,可他仍旧缓缓吞咽下去,沿着喉管一路向下都像是有火在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捱到了婚宴的尾声。
尹新舟到后来也站起身同不少人碰杯,她在这儿比一个开阳真仙看上去都更有人望,不擅喝酒便用茶代,没人觉得?有问题,所以剩下的那盏酒就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被仔仔细细喝了个干净。
*
周围都是临河镇的镇民,唯独自?己属于霞山,他是唯一一个在婚宴结束之?后急着离开的。
尹新舟将他送到镇口,蒋钧行示意?了一下那个装着蛇头的储物葫芦,说是要带回霞山炼化一下,等到做成能用的材料之?后便差人送回来,临河镇这边现在就可以准备扩建事宜,两边时间正好能接上。
按照临河镇的新规划,城市面积要沿河向对岸扩建一圈,岸对面就是新的工业区,岸上架桥联通两边,再在原本基础上将旧城区扩建,构成完整的城市规划。
造桥的工程队已经?被请来,大块的石方被存在储物葫芦当中,施工的过程有点像是尹新舟以前?玩过的一款开放世界沙盒游戏——看来只要施工费用管够,钱到位的话有得?是符合当前?生产力水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