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没有表达过歉意?”
“没有!”秦义忠的鼻翼一张一翕,胸脯上下起伏着,情绪有些激动,“这些年月影受着折磨,他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一点责任都不承担,何谈公平二字?!”
赵向晚:“那周荆容呢?你们见过吗?”
秦义忠偏过头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儿:“见过一次。结案之后,学校帮月影交了住院费,我们准备出院,周荆容陪着徐俊才一起来的。徐俊才什么都没有说,她倒是走过来和我们握了握手,说了声对不住,还送来一个装钱的信封。钱我们没有收,但是她的歉意我们接受了。说起来,丈夫出轨她也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那个不要脸的徐俊才!”
赵向晚眸色微暗。如果周荆容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那她或许会因为徐俊才出轨一事感到内疚,试图弥补一二。但从赵向晚的判断,她并不是个隐忍大度的女人,那她的所做所为就耐人寻味了。
想到这里,赵向晚问:“你觉得,周荆容面对你们的态度怎样?和乔小红的眼是不是相似?”
秦义忠认真想了想,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一样。周荆容的态度很平静,乔小红却想哭。”
听到这里,赵向晚合起笔记本,站起身:“如果您还想到什么,请与高警官联系,我们去会一会徐俊才夫妻。”
何明玉与刘良驹向来都唯赵向晚马首是瞻,立刻起身与秦义忠道别。高广强诧异地看一眼发号施令的赵向晚,感觉有些魔幻。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实习警察,竟然能让资深警察这么服从?
听到高广强内心的话,赵向晚没有浪费时间解释,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眼清亮,却带着勿容置疑的力量。
高广强一边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边站起身,与秦义忠夫妻道别离开。直到走出略显破败的小院,他还有点懞: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何明玉兴奋地问赵向晚:“怎么样,怎么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室外阳光灿烂,春风和暖,与阴冷潮湿的秦家形成鲜明的对比。赵向晚眯了眯眼:“见到人再说。”
何明玉知道她话少,如果没有确切证据不会乱讲,但她与赵向晚相处时间长了,看她的表情便知道有戏。何明玉推了刘良驹一把:“走,开车去,咱们直接去徐家,这个点周荆容应该在家。”
徐家位于银莲湖畔的高端别墅区,翠柳拂岸,春花灿烂,空气里浮动着甜蜜的花香。刘良驹放慢车速,映入眼帘的繁花似锦,吹进车里的风甜丝丝的,不由得感叹:“唉,还是有钱好啊。”
何明玉白了他一眼:“师兄,你可得顶住诱惑啊。”
刘良驹哈哈一笑:“我不贪心。单位有宿舍,工资够用,老婆体贴,小妞妞可爱,满足了、满足了。”
高广强沉默不语。
【年青人啊,还是太年轻,你们根本不知道权力与金钱的诱惑有多大。秦月影案件如果没有徐俊才拿钱开路找关系,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当时徐俊才的岳父是建委主任,下一届市委领导班子的候选人之一,徐俊才开的建筑公司业务量恨不得占了星市半壁江山,多有钱!有钱多好,住小别墅、找小姑娘、喝着小酒,被徐俊才欺骗的秦月影瘫痪痴傻,可是害人的徐俊才却依然天天歌舞升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听到高广强的内心独白,赵向晚没有说话,只转过脸看向车窗外。一树灿烂盛开的梨花似雪,飘来的花香却并不美好。
这个银莲湖别墅区由徐氏建筑公司承建,湖边第三栋别墅便是用公司的工程款抵来的。
高广强敲开门,周荆容看到他明显愣了半秒。
【这不是查小娼妇案子的那个警察吗?他怎么来了?】
赵向晚听到“小娼妇”这三个字,面色便严肃起来。时间过去八年,秦月影已经成了一个残废,可是在周荆容眼里依然是那个勾搭她丈夫的“小娼妇”。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广强礼貌地介绍来意:“秦月影被毒案重新启动,我们过来找你了解点情况。”
周荆容心里骂着秦月影,但面上却半点没有显露出不耐烦。
“警察同志,当时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过了,现在过去那么久,哪里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对于秦月影同学的遭遇,我也很同情,可是校园投毒,像我这样一个连大学校门都没进过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弯弯道道。”
高广强微笑:“例行公事,就问几个问题。”
周荆容只得将四人迎进屋,吩咐保姆端茶倒水。
别墅客厅有一面落地大窗,正对着东南面那一株盛开的梨树。风吹过,落英缤纷,美不胜收。赵向晚坐下,目光落在窗外那一株梨树之上。
周荆容看到赵向晚,特地拿出一盒巧克力放在她面前:“是赵向晚吧?我听晨阳提起过你,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的,这么快就再见了。”
赵向晚的目光从梨树上转到她脸上,淡淡道:“我是梅心慧老师的学生,恐怕您并不想见到我。”
听到“梅心慧”这三个字,周荆容的面颊肌肉抽搐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赵向晚如此没有礼貌,说出来的话直戳心窝子。忍了半天,她打了个哈哈,正襟危坐:“怎么会?我非常尊敬梅老师,看到你,我很高兴。”
【哪里来的愣头青,说话不过脑!梅心慧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个下乡知青,只是好命做了俊才的原配,生下儿子徐清溪。除了这,她哪里能够和我相比?和俊才一起吃苦的是她,可是和俊才一起享福的人是我!这姑娘说的话带着刺,好像我多么嫉恨梅心慧一样。一个死人,拿什么和我争?!】
虚伪、嫉妒心强。
不过好在周荆容的内心戏丰富,不必费心去刺激、引导她暴露内心的阴暗面。
赵向晚故意低下头,没有回应周荆容的示好。
这让周荆容感觉很没面子,对赵向晚的印象更差。
【赵晨阳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和她一起长大的赵向晚却像个刺头?不是说梅心慧隐忍大度、善良温柔吗?教出来的学生完全不像她。】
听到这话,赵向晚抬眸与她对视,单刀直入:“你什么时候知道秦月影是徐俊才情人?”
周荆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过头看向高广强:“高警官,你让一个实习小警察来问话,合适吗?”
高广强咳嗽一声,喝了一口水,再悠哉哉将水杯放下:“行,那我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秦月影是徐俊才情人?”
听到一模一样的问题,周荆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再也维持不住慈爱温柔的模样,咬了咬牙。她长得瘦削,脸颊没肉,这一咬牙,牙槽紧绷,显得更加阴郁,让人看了后背发寒。
何明玉皱了皱眉:“怎么,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吗?”
“问题倒不难回答,只是我觉得由一个实习生来主导问话,似乎不太合适。”周荆容稳住心,一边说话一边思忖着对策。眼前这一波警察年轻气盛,想到什么说什么,与八年前见到她客客气气的警察不太一样。
赵向晚看一眼高广强。
高广强点点头,再一次询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秦月影是徐俊才情人?”
周荆容说话很慢,仿佛被什么拖住了速度:“警官上门,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