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 寒凌居卧室的烛火摇曳。
安夏端着铜盆进来, 低声回禀道:“世子,奴婢该给夫人擦身子了。”
裴扶墨靠坐在床头的身躯微微一动, 嘶哑的嗓音从喉间溢出:“放下, 我自己来。”
安夏不动声色地叹气,“是。”
铜盆搁下后, 她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屋。
院外月色如银, 许是即将入冬了,夜间的风都带着丝丝凉意。
安夏望着窗纸上映出来的烛光, 眼眶湿润地说道:“夫人昏迷三日了,也不知道何时能醒过来。”
若是再这样下去, 世子如何承受的住。
这整整三日,世子都寸步不离地守着夫人,除了宋大夫, 无论谁来都无法碰夫人一下, 即便是夫人的亲生母亲来探望, 也只能这般看着。
世子这几天熬红了眼,快熬坏了身子, 却仍旧冷硬到不准任何人碰到夫人。
他紧张成这般,恍惚间让安夏都觉得,夫人此时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周严一脸严肃的守在门外,低声道:“别担心,宋大夫每日都来诊脉了,夫人的情况好了许多,只是那日被裴幽抓走后被关了太久才导致严重窒息。”
提起这事安夏就气得流泪,在心里把裴幽骂的狗血淋头仍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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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明亮,新帝的登基大典是极其重大事宜,按照裴扶墨的身份也该现身。
云氏大早上便来催了,“怀徵,你就入宫半日,就露露脸也好,让你表哥也好安心。”
裴扶墨疲惫地揉了揉眉骨,一双漆黑的眸仍旧落在江絮清苍白的小脸上,淡声道:“母亲,我不去了。”
“为何?新帝登基可是头等大事,你若不去,岂不是会让人猜测你与新帝关系不睦?”
云氏细细说着其中的利害。
见他如此,云氏心里也很不好受,说道:“慕慕这里,母亲会帮你看着,你就入宫一趟,很快就可以回来,放心。”
裴扶墨仍然油盐不进,“母亲不必说了,我不能走开。”
倘若他刚离开后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该有多害怕?
云氏劝说无果,气得又实在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他自小性子便倔得很,小的时候他父亲还可以用武力降服让他能听话习武,再长大了他自己有能力后,他父亲便也拿他没辙了。
唯一能说服他,让他甘愿听话的人,偏生就躺在那处,如何都醒不过来。
云氏这边焦急得不行,正好新帝身旁的王公公来了一趟镇北侯府。
王公公是带着圣旨来的,裴扶墨不得不起身去往玉荣堂接旨意。
宣读完圣旨后,王公公说道:“陛下体恤裴大人平定叛乱,劳苦功高,特批裴大人十日休沐,待十日后,陛下希望裴大人能调整好最佳状态回归朝堂。”
裴扶墨道:“臣,接旨。”
送走了王公公后,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新帝登基这头等大事,若是有意缺席恐怕真的会引起没必要的事端,陛下特地下旨让怀徵休假十日,也是为了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恰逢这时,周严急匆匆奔到玉荣堂来,激动地回禀:“世子,夫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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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清被安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靠坐在引枕处,她的目光空洞,望着屋内迟迟无法回。
等听到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安夏眼眶湿润地喜悦道:“夫人,是世子回来了。”
裴小九……
江絮清缓缓将视线朝门口看去,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槛处,他面容白皙,紧抿薄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浮出她看不懂的情绪,似夹杂着雨后初晴的湿润。
莫名惹得她心尖颤动。
只见他踏着投入屋内的阳光,朝她大步行来。
他的眼过于灼热,江絮清心跳如鼓,眸光微闪。
安夏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江絮清动了动指尖,下一刻,她的右手便被一只温暖的掌心紧紧裹住。
裴扶墨落坐在榻边,单臂一伸,便将她用力地揽入怀中,他的下颌抵在她单薄的肩上,呼吸粗沉。
紧紧相拥了许久,他低声道:“你终于醒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他却觉得自己说得如此艰难,喉间像是被堵住一般难以言语。
“疼……”耳畔传来她细弱的呻.吟。
裴扶墨连忙松开了她,见她脸色还是苍白虚弱,想必是昏迷几日醒来身子还有问题,他心顿时慌乱地不行,“你先躺下,我去寻宋大夫来。”
他人还没离开,江絮清及时拉住了他,“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