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色很淡,从侧面也能看出他眼底的情绪变了又变,凛然?的气势倒是让人有些发怵。
棠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车子发动也不知?是去哪,任由沈砚深开了一路,直到他停在了路边。
车内沉默了很久,棠念等不到沈砚深主动去说,只能自行开口。
“明?昼跟你?说什么了?”
棠念也不好判断,只是单纯觉得明?昼没必要自己找沈砚深过来平白惹得他不爽,何况明?昼那时的眼蛮真诚的。
“也没什么,替他妈道了歉。”
“那你?怎么……”她?看着沈砚深得情逐渐变得伤感,话说了一半,却问?不出口了。
沈砚深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手背青筋凸起,语气十分苦涩:“和臻算是我?妈一手创办的,她?用她?的那双手救过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明?昼,只不过她?的死,我?们每个人都?有份。”
闻言,棠念一瞬间愣住。
记忆里的故事太?过久远,沈砚深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认识的明?昼,他只记得自己在路边碰到的他。
那时候明?昼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他不去学校便?没有朋友,每天就自己在家?玩,偶然?一次遇见了沈砚深,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说到这,棠念记起明?昼似乎提到过,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低声问?:“后来呢?”
“后来?”沈砚深的眉梢微动,“后来他当着我?的面发病,那时我?吓坏了,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我?去求我?妈给他做手术,找供体,我?想他活下来。”
对于明?萱来说,这么多年因为明?昼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手术费和供体几乎是天价。
叶含茵原本就是悲天悯人的性格,是行医的大忌,可她?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小姐,最看不得人间疾苦,何况这是她?儿子的朋友。
最终叶含茵用了院长特权免了明?昼的手术费,还自费找到了供体,前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救回了明?昼。
明?昼才?能像健康的小孩一样回到了学校读书,只是他还读不起沈砚深所在的小学,沈砚深便?继续去求叶含茵。
后来明?萱为了感谢叶含茵,常常做一些自己的拿手菜,有时也会主动去接沈砚深和明?昼回家?。
小男孩的世界什么都?有,他只知?道自己多了个朋友,却从未想过这会给自己的家?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遇见明?昼的第二年,沈正松和明?萱行了不轨之事,被因为头痛请假回家?的叶含茵撞见。
原本沈正松想和明?萱一刀两断,可叶含茵那样冰清圣洁的人,断然?容不下自己的丈夫出轨,可为了沈砚深她?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她?的隐忍得到的只是沈正松和明?萱更加的肆无?忌惮,叶含茵气的病倒,让人收拾行李离开了沈家?。
而那时的沈砚深才?知?道真相,他冲到沈正松面前同他打起来,可他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抵得过人高马大的父亲。
沈砚深跑去找叶含茵时,却被她?狠心地拒之门外,她?把自己闷在家?里,整日郁郁寡欢,谁也不见。
沈砚深找到明?昼,把所有的愤恨都?怪在他的身上,原本打一架或许能发泄心中?的怒火时,明?昼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明?昼身子弱,被他打倒在地,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笑说:“等我?妈妈嫁给你?爸爸,我?们就是亲兄弟了,这样不好吗?”
沈砚深气的朝着明?昼就是一拳,骑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人往死里打,若不是有路人拦着,恐怕会出人命。
说到这里,棠念浑身颤栗,脑海里浮现出明?昼那张斯文?有礼的脸,她?的指尖在一瞬间收缩,屏住了呼吸。
事后,沈砚深每天都?会去找叶含茵,终于有一天她?开了门,只是和他记忆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叶含茵的头发乱糟糟的,面色变得煞白,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讲话有气无?力,时而叨叨的。
医生说,叶含茵的精状态越来越差了。
外公找沈正松谈过话,要他们离婚,只是沈正松为了不被外人诟病,怎么也不肯松口。
“外公用了很多手段,终于逼得他签了离婚协议书,可我?妈还没等到,就在家?喝药自杀了。”
“那天,外公嘱咐我?陪在我?妈身边,我?便?真的寸步不离。”沈砚深的声音听起来微微颤抖,“可她?突然?疯了似的朝我?扑来,她?怪我?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是我?毁了原本的一切。”
叶含茵掐着沈砚深的脖子,拿起手边的花瓶砸他的头,直到额头的一股热流涌出,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而叶含茵的最后一面是对他的怨恨,所以这么些年来他都?不敢忘记,每每回到那个别墅,反反复复去让自己经历那天的事。
他想,只有他过得痛苦些,对于叶含茵才?能多一分慰藉。
人人都?可以忘,但他不行。
他才?是亲手杀死叶含茵的人。
棠念靠近些,抱着沈砚深的肩膀,他的浑身冰凉,她?便?握住他的双手,试图让他暖和一些。
“不是你?的错。”棠念说。
是明?萱利用了他们母子的善良,让他们的这份善良成了刺向彼此的利刃,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今天明?昼找他,提及当年的事,倒也不是存心刺激,是真心道歉,并且表示他会劝说明?萱不要再闹,希望沈砚深能够接受他迟来的忏悔。
沈砚深觉得可笑:“你?们母子应该跪死在我?妈面前。”
他不会原谅明?昼,更不可能替叶含茵接受他的道歉,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值得被原谅。
回到车上,沈砚深的思绪很乱,他原本不想告诉棠念这些事的,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需要她?。
他的眼睫微颤,再也说不出话来。